一夜无梦,直至天亮。
昨晚折腾的太晚,大清早被一阵子鞭炮声惊醒,江越少见的不开心,撒懒间突然想起今日要进宫给皇帝太后拜年,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白露白霜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
最后一束珠花还未插到发鬓间,门口脚步声想起,回头见便看到乔祤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江越身子顿时一僵,这种昨晚同床共枕,大早上在人家家里见面的行为,着实太别扭了。
乔祤毫不在意的走至江越跟前,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挥手让两人下去,顺手拿起这簪珠花,盯着镜子里的人仔细端详了会,思考将它簪在哪里比较好。江越看他这样子,大腿发麻,坐立不安,正准备猫腰从椅子上溜下来,修长手指在她肩膀轻轻一按,便将她按回了原地,将珠花簪在了左边发间。
自打乔祤进门的那一刹那,江越便有些僵硬。这种违和的古怪感自打昨天晚上开始便一直没有停息过。
江越一直知道自己身边有人监视着,许是皇帝的人,许是温仝的人,更有乔祤的人。所以自己昨晚去了哪里他自然是清清楚楚。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摸过来便是另外一回事了。自打第一次见面自己便和他处不来,后来因为二人短时间内目标一致,最近也相处的不错。但是昨天这前前后后占自己便宜,知道自己生病发脾气,还将自己带进府里,这就搞不懂了,突然脑袋里闪过一道惊雷,难不成乔祤突然变了口味对自己感兴趣了?
想到这江越只觉得一股冷风吹得自己直打哆嗦,哆嗦中还掺杂和不知名的兴奋,一抬头,镜子里两人目光一碰,江越看着乔祤眼中的温情,更是坚信。于是别扭中透着一丝得意,见他簪完花,不顾繁琐迤逦的长裙,绕过他的胳膊便跳的远远的。站稳后拉了拉裙子,觉得刚刚簪进发间的珠花异常众,扯动头皮让自己不得不去注意它。
乔祤见她跳远了也不说什么,云淡风轻的瞅了江越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凉薄,飘忽,昨天那漫天飞雪般在东风中席卷过江越的眼睛。转身走至一边的椅子,优雅的坐了下来。
江越被这种眼神一瞅,打个寒颤,一张脸苦了起来,心里纠结郁闷。
这意思,这到底是有意思呢还是没意思呢?
乔祤拿起一边的杯子打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一张俊秀的脸抬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左手轻叩桌面,一声接着一声,便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江越。
乔祤终于在这眼神中败下阵来,耷拉着头过去拿了杯子,内心悲哀不已,自己是做了什么孽脑子生锈居然会幻觉乔祤对自己有意思!真是活该。可怜巴巴的抓着长长的宫装去给仪王殿下泡茶。
乔祤见她恢复了以前这般样子,轻笑一声,眼中笑意涟涟。这丫头,真是敏感的很,自己仅仅只是动了个念头而已。
待二人收拾妥当,准备就绪,上了马车已经过了辰时。
祤祁祤霁亲自驾着车,仪王殿下端着一副盛颜仙姿闭眼修养,听到车里窸窸窣窣的声响,余光撇到一边乱动的江越,轻抬眼睫瞅见江越旁边那一大堆从自己那借走的一大堆书,随手拿起一本扔到江越手里,自己继续躺好,
“无聊了看看书,别乱动。”
江越翻个眼睛,伸手接了,看着乔祤,你怎么就那么多事,瞪了他一眼,
“仪王看着也无聊的很,”
乔祤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听她调侃自己,顺口回到,
“嗯,确实无聊,你念给我听。”
念?念什么?书么?
将书拿正了,低头一下,凸!
《四国图志》!
图集,,,你让我怎么念!您能不整我么,
吸了口气无奈的抬起头,
“我念点别的给您呗!”
乔祤睁开眼将她看了又看,直看的全身发毛,挑眉问道,
“别的?”
江越诚恳的点头。
乔祤满脸不信任的看了她一眼,坐起身来,
“还是算了吧,我说点事给你,你听了绝对不会无聊。”
江越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我能不听么?
果然,一张口,听见那名字,江越便郁闷了。
高文成昨日也是一晚上没回府,温相家乱成一团,那位本就弱不禁风的小姐更是吓得病倒在了床上。
江越双手扒着坐垫咬舌头,哈哈,这垫子真软哈,
“高文成昨日在孙府后门口喝了整晚的酒。”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他自打那日见到你便一直寄信给涿州,可是一直没有回信。”
那铁定没有回信啊。
“他派人去打听,周围邻居说他们举家搬迁了。”
啧啧,温仝的后期工作做的真好啊。
乔祤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挑眉,继续道,
“不过前段时间,你出现了后,高文成起了疑,又因为你那不明不白的态度,高文成请了很多人在打听你!”
那便打听呗,您总会封住消息的。
乔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然后我便放出了一点风声,告诉了他一点小事。”
听到这江越才有了一点正经样,不在扒坐垫,看着说的风轻云淡的乔翊,
颤着嗓子问道,
“什么小事。”
乔祤笑眯眯的看着她,
“比如说你以前有个名,叫做楚月”
江越一双眼睛瞬间瞪了过来,刀子一般戳在乔祤身上,那人却动也不动一下,过了半晌,睁开眼睛,乐盈盈的问道,
“你可以解决的吧!”
江越此时真想扇自己两个巴掌,这就是你认为对你有意思的人,卖你一次不过,又来第二次!
对面男子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江越只想找根棍子狠狠抽他一顿,又没那个胆,只觉得和这个人吸同一片空气着实太郁闷,只能拼命的呼了口气,大喝一声,
“阿霁,停车!”
祤霁“……”
车子还在吱吱呀呀的走。
江越悲剧了,被主子欺负,被奴才忽视,还有比这更悲剧的么!
江越很想学赵薇那般跳个马车,却在估计了一下旁边男子的武功,省视完一声啰里啰嗦的家当后泄气了,只能慢慢腾腾的回到角落坐好,和乔祤离得远远的!
这便是乔祤,即使在觉察到自己对对方有了一丝异样的感情,也会将她扔出去,只要她还有价值。
乔祤总是在事前做好一切设想,可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是连乔祤也琢磨不透的,比如,他从来未曾明白过江越的想法!
他无法用一个男人的想法来衡量一个女人,更不说是一个打未来而来的女强人。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如同乔翊永远无法得知的秘密,江越不是楚月。所以江越不会对高文成存在感情。他不知道,江越一直将他看成朋友,将他看成合作伙伴。他不知道,在将自己视为合作伙伴后,在第一次利用结束后,她再一次对二人的合作模式产生了怀疑。他不知道,在第一次将江越送进宫后,江越第二次有了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
他的棋子,自己悔棋了。
作为一枚棋子,而且是自己求来的棋子,利用这种事情存在是必然的,但让人值得深思的是江越从来没有做棋子的觉悟。乔祤总想用自己的方法去排除异己,拉拢这枚并不怎么忠臣听话的棋子,却在不知不觉间用错了方法又让对方离自己远了一步。
他知道这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却不知道这种独立追求自我的女子是最怕被别人掌控。
这便是一切矛盾的根源,控制与反抗,奴役与合作,两人从未将对方的身份看的分明,都在按照自己的路线坚信不疑的走,却在此时将分歧表露的透彻。
乔祤太过骄傲,他的世界里不存在独立的女人,即使贵为国母也必须依赖男人而活,江越要依靠自己而活,他自动将江越归为自己的私有物。
江越终于看的透彻。
可惜,乔祤并未看清,即使天资聪慧,即使明察秋毫,他永远无法用超出这个时空的眼光去打量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在这一开始的战场中,乔祤错了,生生将一盘棋变成了战场,将朋友推向了对方。
而他,丝毫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