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阳同学,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呢,当然,这还要感谢是你提醒了我。来来,你听我说说,既然两床相同的被子,可以轮流睡,那么两个人相同的人呢?
春城一中。是这个城市最好的高中。就是放到全国范围来说,也算得上是顶好的中学。许多人都说,进入了这个高中,就有半只脚踏入重点大学了。而事实上也是如此,每年高考的数据是这句话最好的佐证。所以很多人拼命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进入春城高中学习。有人开玩笑说,中考前考的是学生,成绩考好了就能进春城一中,而中考后考的是家长,如果足够神通广大,即使孩子马前失蹄,也可以另辟蹊径。
SISSI是凭借着成绩无可争议地进入了春城一中。爸爸很开心。虽然她不参加考试,他也有办法让她拿到录取通知书,但是现在显然,更有面子。有时候面子是多少钱,也难以买回来的。
“说吧,你要什么,我都奖励给你。”
“爸爸不要信口开河哦,小心我提的要求你做不到。”
“哈哈,你倒说说看,你要什么东西呢?”
“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对,爸爸向来一言九鼎,而且我的宝贝女儿也不会故意刁难爸爸说要天上月亮之类的东西吧。”
“嘿嘿,那你先欠着我,到时候我提出来你可不许反悔哦。”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宝贝女儿究竟想要什么呢,爸爸猜不透,所以在他听到女儿提出要从春城一中转学,且是转校到那么一个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很破烂的学校的时候,他吃了好大一惊。
“什么?”
“爸爸,你听到了的。而且这是你欠我的,一定要做到哦。”
“能告诉我的理由吗?”
“当然,我长话短说,现在春城与利物浦市——英国的一个城市有一个友好城市交流活动,其中一个项目就是我们这边的高一学生有机会过去留学。但是每个学校只有一个名额。”
爸爸在商场厮杀那么多年,而SISSI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明白,他很宽慰,之前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不太像自己,虽然能确定绝非等闲之辈,现在看来,这般善用权谋,到底还是有自己的影子的。是这等好事,他为什么不答应呢,况且他也乐于保持一个说到做到的父亲形象。于是转校事宜,他一一承担下来,又不是从差的学校去好的学校——况且那也不难,总之,手续很快就办好了。虽然只在这个学校读了一学期多,但是老师们还是很看重SISSI,觉得走了她,少一个上清华北大的苗子了,无法挽留,只能扼腕叹息,后来明白她的真实意图,才恍然大悟叹息一声:哦。
SISSI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亲,包括夏洛。知道事情真相的,世界上只有三个人,除了SISSI,还有一对双胞胎,便是阮正阳与阮双阳。若不是走到这一步,SISSI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竟然会为了一个男生,走到这一步。
事情还要从半年前开始说起。
那天是新生报到。几乎所有家长都选择亲自送孩子去上学,所以学校之外的好几个街道都被堵得死死的。再好的车子,总不能飞吧,于是SISSI只能跳下车,自己走过去。其实这里走到校门,不过百步,但就是有人,愿意坐在奔驰里等上半个小时——好像不被同学看见是从奔驰里走下来,高中三年的起点就很失败。
SISSI穿梭在车海里,不料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她回头,却只看见满街烦躁的车,于是她就不管,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又有东西砸过来,吓了她一跳,感觉是柔软的东西,是一个西瓜太郎的布偶。她无法再不闻不问,捡起掉在自己脚边的布偶,是新买的,标签还在。看来是有人在捉弄她。读书到现在,从幼儿班到初中毕业,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负她。她身上有一种气质,叫人不敢亵玩,从来没有。等一等,不过也有例外,她的脑海里闪现过两个名字来。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
“你们出来吧。”她说,好像是有着绝世武功的女子,走在树林,看穿有人跟踪,那般冷酷地说一句:“你们出来吧。”
果然是他们两个从一旁的车子下起身。笑嘻嘻的,对刚才的恶作剧,丝毫不以为意。几年不见,个字高了,棱角更为分明了,两个人都出落成美少年了,只是眉宇间那股幼稚劲还在的,他们当初留下那张纸条,说重逢时候要变得成熟一些,看来是食言了。SISSI举起西瓜太郎布偶,问他们:“这个算是给我的礼物吗?”
“是啊,当初你不是说自己喜欢西瓜的吗?”其中一个人说。
就这样,这两个活宝又重新出现在SISSI的生命中了。更准确是说法是,这两个活宝开始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SISSI的生命是有两个层次的,一般人都只能活在她生命的表层上,第一次出现的阮正阳兄弟就是如此,虽然他们对她热烈,却只是在她的隔离膜外,触及不到她。他们来,他们闹,他们走,她都漠然。不切肤,就无有切肤之痛。不及肠肚,就无有牵肠挂肚。这是她那时候的自我保护程序。这样的功能出现,还是在小学时候,她喜欢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却偏偏不喜欢她,喜欢上夏洛。其实她并不是喜欢他或者说非得喜欢他,她只是希望班级里的男生都喜欢自己。他是唯一一个,也是终于没有喜欢她的人。她游戏一般追求他,终于竟然也变得认真,后来才明白,所谓爱,是那般疲惫。于是之后就开始保护自己。尽管没有受伤很深。总之,在初二的时候,与他们在一起的那不长时间,她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可是,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那层膜轻易就被捅破,或者是被那个西瓜太郎砸坏了,总之,他们的存在,是切到她生命最原始的那一层里去了。至于为什么,都无暇去想,单单是为了他们变得那般英气逼人?她不敢去承认,要是如此,自己该要多浅薄。她说话的时候更多低头(虽然他们个子已经高她太多),她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她再老成,眼睛也要出卖了她。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明亮,心中也滋生了一种幸福的忧伤。她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长得也美丽,读书也好,事事顺心,除了那个男孩子,她没有遇见过什么挫折。所以从来未曾真切体验过字典上悲伤两个字。但是今天,阮正阳与阮双阳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悲伤。
天气晴朗,俊朗少年,背包上学,她从前无法预想这样也可以这样快乐,这样的快乐自己竟然也可以得到,自己竟然也乐在其中。她从来都是觉得自己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儿女情长,是她所为不齿的。现在她终于发现,自己是人,然后是一个女人,与谁都无异——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当然,她的情况有些复杂。她是喜欢上两个人,虽然这两个人有着同样的灵魂。或者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两幅同样的肉体。总之,一路走到校门口,有一件事情SISSI是确定下来了,她喜欢上阳阳了,她从来都不是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人。
她骤然想到,自己尘封了两年的心可以重新打开,但是怎么能保证他们就没有变心呢?于是她的心又悬了起来。直到听见其中一个阳阳说:“SISSI,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再像原来那样缠着你了,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那个人也喜欢自己的。”由此证明,他们还是喜欢着自己。
他们左右护航,SISSI风光无限走进校门,香车不及美人,况且还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帅哥。
学校里也是一副开学摸样。
许多人挤在宣传窗前看分班,一时间是挤不进去了,其中一个阳阳对另一个阳阳说:“你保护好SISSI,我去去就来。”另一个阳阳叫住了要走的阳阳,可怜巴巴地说:“大师兄,你就这样离我们而去吗,不给我们画一个保护圈吗?”另一个阳阳赶紧反应过来,用脚尖围着SISSI与自己的兄弟划拉了一圈,然后抱拳道:“八戒,师傅就拜托你了。”圈里的阳阳哭丧着脸,指着SISSI说:“猴哥,她不是师傅,是白骨精呀。”SISSI终于受不了,推了“猴哥”一把:“快去看分班,少废话!”
SISSI站在原地等待,她心里有些紧张,所以在剩下的那个阳阳问她想不想与他们同班的时候,她竟然冒冒失失地说:“我才不想与你们同班呢!”那个阳阳有些出乎意料SISSI会这样说,于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幸好,这时候前去探哨的阳阳回来了,SISSI只看了一眼,心就灰冷了,因为他是,垂头丧气的。
SISSI问他:“我是几班呢?”
阳阳说:“十班。”
SISSI点了点头,谢过他,说:“那我先去新班级报道了。回见。”
他们竟然也没有挽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无限伤感地向教学楼走去,不过当她跨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两兄弟好似从天而降,一左一右,又出现在她的身边了。她看他们两个脸上笑嘻嘻的神情,心里不争气地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他们是在一个班级?
“你们干嘛?”她凶巴巴地说道。
“顺路啊,我们也是十班!”
“啊。”SISSI绝处逢生,忍不住叫了一声,她再难自控,嗔怒道:“那你们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是啊,一想到又要与SISSI同班了,又要欺负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了,忍不住就是悲从中来啊。”其中一个阳阳低着头说。
“去死!”SISSI骂了一句,带着笑颜,她原谅了他们。“有一个问题我知道很没礼貌,但我还是想问你们哎。”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也考上春城一中了是吗?”
SISSI自觉语失,但是她不愿意做狡辩或者否认,只能点头。倒是他们真的不在乎,或者对别人这样的提问已经为常:“我们是做为特长生招进来的。”
“特长生?是足球吗?还是作弄人!”SISSI故意说。
“当然不是,我们球技可是很差呢。”这倒是的,SISSI还记得那场点球大战。
“那是什么?”
“唱歌。”
SISSI吃了一惊,唱歌,双胞胎,差等生,足球,这些词语竟然可以捏合在一起,还是这般完美地捏合在一起,真叫人觉得这世上有些事情真是不可思议。两兄弟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她的质疑神色很让他们受用。
“不会又是骗我的吧。”
“这个必须不是。”
“那就唱一首歌给我听呀。”
“好啊,不过不是现在。”
因为,他们不免又谈到了花子乐。大明星,花子乐。现在,他们能在电视上看见他,在报纸上看见他,甚至在超市大卖场也能听到他,但是他确实与他们离得越来越远了。那时候双胞胎转学走了之后,花子乐也没有在学校呆多久,参加一个演唱比赛,竟然真被唱片公司签下,现在也算是准一线的明星了。说他准一线,是因为实力还需打磨,人气已经高到不行,许多一线歌手也要自叹不如。
“你们也想走他的路吗?”SISSI记得自己是这样问了,但是两兄弟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当年那个未对外的比赛,两兄弟也去参加了,而且唱片公司更愿意签下的自然是长得一摸一样的双胞胎。双胞胎却没有同意,把机会让给了花子乐(他们是好朋友嘛,还欺负了他这么多年,算是还一个人情债吧。)不签约的理由也很简单,还没有玩够呢。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也很性情,那你们就去玩,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我给你们组合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BOY BOY。
他们之后又在好几所中学上课,但是都觉得怪怪的,好像缺失了一点什么。经过他们两个人反复的排查,最终确定了这份缺失就是SISSI。是的。他们之前也喜欢过女孩子,好像更多的是带着过家家玩闹的性质,这一次,是因为她拒绝了自己吗,怎么会深陷其中呢。既然如此,回去吧,但是学校也不是公园,可以随意进进出出,要再与SISSI做同学,怕是要等到高中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最为关键的。花子乐做为报答,告诉了他们一个秘密,为什么当初SISSI没有选择他们。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其实当初SISSI说那些话,是当做说辞。却也是真理。如果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她哪里会有安全感呢。所以,在重逢前的两年里,两兄弟也并不是无事可做。他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如果再遇到SISSI,他们应该怎么办?
一开始的时候,两兄弟互相劝慰对方,世上有那么多的好女孩,为什么偏偏就喜欢这一个呢,为何要为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呢。但是他们的劝说就像一枚枚钉子,更是将对方敲在了SISSI墙上,永世不得脱落。后来他们开始为对方介绍女伴,从长相上说来,至少都不输给SISSI,但无论是正阳还是双阳,都对推荐过来的女孩子不屑一顾。SISSI说不清是哪里好,但就是其他人取代不了。
后来两个人都心烦了,有一天睡觉的时候,正阳说:“要是有一种复印机,能把人也复印一个出来就好了。”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够多吗?”双阳认真否决道。
正阳又冒出另一个主意:“要不我们去买一把枪来,然后石头剪子布,赢了的那个人就一枪把对方给毙掉算了。”
双阳竟然很严肃地接话说:“现在国家管得严,枪支弹药什么的不好买的吧。”
正阳做崩溃状:“喂,你真的想杀了我啊。”
双阳摊摊手:“你睡觉卷我被子的时候我是真的这样想过的!”
父母给他们买了两张床,两条被子,都是相同的。他们却只用一张床,也只用一条被子。有一天正阳说:“总是睡同一条被子,它会累的。”双阳说:“那老不睡另一条被子,它也会伤心的。”于是两兄弟就决定轮流睡那个被子。
“被子。”阮正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
“难道你不承认你卷被子吗?”
“不是不是。”阮正阳凝眉思考,然后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有了!”
阮双阳彻底被他给搞迷糊了:“喂,你不会是傻掉了吧?”
“双阳同学,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呢,当然,这还要感谢是你提醒了我。来来,你听我说说,既然两床相同的被子,可以轮流睡,那么两个人相同的人呢?”阮正阳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阮双阳不假思索地接话道:“你是说,也可以轮流睡?”
“去死,你脑子里除了睡睡睡还有什么啊。我说的是在SISSI这件事情上。”
“哦——”阮双阳似乎恍然大悟,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开学后,SISSI慢慢感觉出来两兄弟与之前的不同之处了,之前他们都是一起来找她玩的。现在呢,有一个人会来欺负她,与她吵闹,另一个人呢,就默默地消失了。而且她还清楚地知道来找自己玩的这个人是谁,因为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我是阮正阳,我来找你玩了。”
SISSI在心中猜想,看来悄然间,两兄弟已经分出了胜负,胜者为王,有资格来追SISSI。SISSI很聪明地没有去问他们是如何决出胜负的,在SISSI看来,估计是靠着抓阄解决的吧,毕竟两个人是这样的相似,要用正常手段比试,估计总是旗鼓相当,还是交给老天去选择吧。这样也好,他们自己就帮SISSI解决了最大的烦恼。
谢天谢地,SISSI终于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阮正阳,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她爱上的是阮正阳与阮双阳一起扮演的阮正阳。她是一床被子,真正是罗衾不耐五更寒。但是彼时,SISSI什么都不知道,真相往往太伤人,且给一段不知实情的幸福吧。
有一天两个人在外面散步,听见花子乐的歌声,SISSI说:“你还欠着我一首歌呢。”正阳点头。
“那你想欠多久呢?”
正阳不说话了,其实他想的是,能欠一辈子是最好了,他们之间就有一根绳子牵着,散不掉。
路过水果摊,有许多水果,清新可人,色彩鲜艳,与他们的心情一样,很是照人,SISSI与正阳一起停下来,两人站在瓜果前看,正阳说:“我喜欢吃苹果,双阳喜欢吃甘蔗,那SISSI你呢?”
这一次SISSI没有回答说西瓜,她低头想了一会说:“那就买点苹果吧。”
这,也许是世界上最绿色的表白了吧。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那天晚上,是三个人一起吃饭的。SISSI担心另一个阳阳,也就是阮双阳并没有阴着脸。他反而是开着玩笑:“来,弟妹,我与你喝一杯!”
“喂,明明是你嫂子好不好!”
“明明是我比你大……”他们又开始争吵,不过这次SISSI是面带着微笑去看,她也不担心自己认不清谁是谁了,因为她送给正阳一根手链,带着手链的那个人,是自己的那个阳阳。他们是走过路边小摊子,摆在地上卖那些廉价的手饰,SISSI蹲下去挑,正阳不解:“SISSI你也会戴这些东西吗?”SISSI沉着嗓子答:“我是给你买的。”
现在阮正阳当然也懂得她的意思,频频举手给她看,两个人都笑。
酒过三巡,双阳开始严肃了。他是有话说,发一顿牢骚,或者只是诉哀肠,到底,他是有这个权利的。正阳与SISSI都正襟危坐,等待他说。
双阳说:“我知道我提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也有苦衷。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了。”
“啊?”SISSI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想让你与正阳转学。”
SISSI先是吃了一惊,再一细想,却也是能理解,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与自己的亲兄弟在一起了,整天在面前秀甜蜜确实很难受,而对自己来说,与正阳去了另外的学校,也不再有弄混淆的尴尬了。乍一听,阮双阳提的是无理极了的要求,但是细细品来,却是一个能造就双赢局面的好棋。
他们盘点了春城所有的高中,有一个是距离春城一中最远的——最合适不过了。当然,那时候SISSI还是不知道,夏洛正就读于那所学校,那时候SISSI也不知道,让他们两个人去另外一个学校读书,也是两兄弟商量出来的主意,毕竟在一个学校,两兄弟轮流与她谈恋爱太不方便了。
SISSI借着留学去了夏洛的学校,她在心里盘点如何弄砸考试,看见夏洛的第一瞬,她就想好要用她来击败自己以达到目的,后来她又回忆起小学时候的那件事情,她忽然觉得害怕,她从来没有那么不自信过,但是她真的担心了,万一阮正阳看到夏洛,喜欢上夏洛了怎么办?她绝不可以冒险,她输不起阮正阳,毕竟他们在一起,实在太不容易了。于是她便希望夏洛能够出国,甚至不惜借给她十万元钱。十万元钱对她不是儿戏,却也还出得起,她也是下了血本。
可是夏洛妈妈也为了十万元钱,去碰瓷,夏洛是不会出国了,她还是借钱给她让她母亲看病,让她欠着自己,万一发生了担心的事情,还可以用来要挟吧。这是她留下的后路,她希望永远也走不到。
他有点恨他,就这样嚣张地闯进他的生命,却又匆匆离去。生命纸带,他是断点,只一点,便破了一生安宁,大风刮过,继续前进,却不知道,掳走了少年一片心。
唐木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与阮正阳这般推心置腹地交谈。阮正阳甚至都邀请唐木去他的床上,两个人钻进同一个被子里去了呢。不过唐木极力摆正了身体,不去触碰到阮正阳。
“你用什么香水的呢?”正阳的被子有很好闻的味道,唐木认真闻了一遍,却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香水,只得认输,去问他。
正阳指了指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瓶东西,冷冷道:“我怕蚊子咬,抹了一点花露水。”
唐木吐了吐舌头:“那我们开始BOY TALK吧。”他知道丽丽姐是与她的闺蜜们有固定的GIRL TALK。他有一次追问她们都聊些什么,丽丽姐被他逼得不耐烦,大声告诉他,我们谈论什么时候来月经,可以了吗?这时候是在化妆室,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他们。唐木只得比划着给大家解释:“我们是在说心理月经呢……哈哈哈。”
“是开着灯呢,还是关了灯?”阮正阳突然问了一句。
“关了灯吧。”唐木小声回答。其实正阳这句话本无它意,为什么自己要耳热呢。
正阳伸手打在开关上,“啪”一声,两个人掉进黑暗中去,听见唐木在一边自语:“嗯,关了灯好,这样可以直面自己内心的黑暗。”
他们一起靠在床上,幸好北京是一个不夜城,还是有些灯光打进来,看黑暗慢慢亮起,至少唐木能看见化妆台,电视机,小沙发,吊灯,还有自己的手。唐木独独不敢去看阮正阳。从阮正阳拉他到镜子前,说要交换一个秘密开始,他就失去了一切主动权,或者说,是他自愿交出了主动权。
“那,谁先说呢?”
唐木想到了丽丽姐,丽丽姐曾经与他说过,一定要告诉别人这个事情的话,先要与她打声招呼,于是唐木拍了拍墙壁——丽丽就睡在隔壁,这,也算是一个招呼吧。
“我先说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告诉丽丽姐呢。”
“嗯。”
“你发誓!”
“嗯,我发誓,我要是说给丽丽姐听的话,我就不叫阮正阳!”
唐木黑暗里大吸了一口气,远离阮正阳的那只手暗地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他说:“正阳,以前我在外面留学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嗯,也可以说是忘年交吧,他有许多身份,歌手,作家,旅行家……”
等了好久,唐木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正阳于是问他:“所以你想告诉我的就是,你有一个朋友?”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嘛,就是那个朋友,他送了我一句话。这句话就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了呢。”
“什么话呢?”
“他说我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GAY中唐木……”
他是一口气说完,然后勇敢去看阮正阳,阮正阳这时候也侧脸过来看他,脸上带着友好的笑,他们的眼睛闪闪发亮。
“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吧?”唐木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哈哈,如果唐木是告诉我你喜欢女生我才会大吃一惊呢!”
“再见!”
“再见?你不要听我的秘密了吗?”
“难道正阳你也喜欢男生的?”他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正阳扑哧笑了出来,挖苦唐木道:“你想得美!”唐木却没有勇气与正阳一杠到底,垂头道:“对不起,我只是随口一说的。”
正阳去摸摸唐木的头,这个动作他做出来,唐木承受起来,彼此也并不觉得突兀,唐木已经委屈得快要哭泣。正阳说:“唐木,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呢!”
但是唐木现在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惊奇,不过最好的安慰(那就是正阳也是喜欢男生的,他并不是暗恋正阳已久,只是觉得如果身边有一个人,是与自己在同一国的,多少会温暖一些吧)已经得不到了,于是就要惊奇吧。关于阮正阳,看得出是藏有许多秘密的,但是要有什么秘密能让自己大吃一惊,唐木却是想不到。他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
“这样吧,你明天晚上再告诉我好了。”唐木说,他有点累了,受不起惊吓。
“那……好吧。”
唐木掀起被子,阮正阳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去?”
“啊,我回自己床上睡觉去啊。”唐木半只脚已经踏到宾馆厚实的地毯上了,感觉到正阳抓住了自己一只胳膊。他回头,看见阮正阳友好的笑,带着一点点戏谑:“干嘛啊,照理说害怕的应该是我啊。”
唐木一狠心,便又重新钻进被窝,直直地躺在那里。他有点后悔把真相告诉了阮正阳,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却不能分担走一点他身上的痛。本来从加拿大回来,他打算把这个秘密丢在那里。但是它认路,自己跟了回来。喜欢男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那段不愿提起的回忆,实在伤他太深。他把它踩在脚底下,让它万劫不复,可是它死皮赖脸地,又常常自己带着一身伤痕,从万丈深渊里,爬了上来。
他是为了他,才远渡重洋,去到外国留学。当初也是他来追他,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还在读初中,初三还是初二,记不太清楚,只记得有一次学校在某个广场有演出,他唱歌,也跳舞,他从小有这方面的天分,也肆意张扬,全然不是因为要去获奖,也不是喜欢掌声,只是觉得胸中有这样火一把,要烧。之后在后台休息,同学说:“唐木,你表哥来找你。”他就探头进来了,亲人一般地笑:“小家伙,不要说把我忘记了哦。”唐木只一眼,就断定这个人是不认识的,更何况,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亲人,更何谈什么表哥。但是唐木竟然也没有拆穿,配合着他把戏演了下去,搞不懂是被他身上某种气质给吸引了,还只是觉得好玩。他代唐木向老师请假,说自己从国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马上就要走,难得与弟弟聚一聚,要带他出去吃顿饭。他说得很诚恳,而且他的儒雅高贵的气质使得他说的谎很容易被人接纳。老师连忙说好的好的,顺便还帮着唐木说好话,说唐木这孩子,一向乖巧懂事。于是唐木就跟他走了。外面停着一辆路虎。他都没有说话,唐木也只是跟着他,他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耀眼,明亮得都快有点不真实,像是从前世的世界走错了道,散在眼前,他的背影很熟悉,很亲切,约好了,今生相见,暗号是,我是你表哥。他很绅士地帮他开了车门,转而看他,请君入瓮,看你敢不敢,他也钻了进去。那时候胆子真大,就不怕自己被卖掉了吗?直到车子开出去几百米远,唐木才说了第一句话,三个字,是一个问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