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府里这么多人也不能全带去京城。”小李氏一边给陈宏德斟茶，一边娓娓说道，“总要留些稳妥可靠的人打理这边的宅子和田庄。”
陈宏德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示意小李氏继续。
“常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最是可靠不过，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也不好再舟车劳顿——”小李氏说道这里抬眼看了一眼陈宏德，陈宏德正漫不经心地用碗盖拨着茶面上的浮沫。他的眼睛半垂着，长且浓密的睫毛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透着一层光晕。这让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小李氏突然就有些不大敢说下去。她和陈宏德成亲也有快十年，陈宏德能力出众，才华过人，待她却不错，态度温柔，常常也很体贴。而且她很早就开始管家，公中的产业基本都是她在打理，陈宏德没有纳妾，府里除了老太太就是她说了算。他们算得上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是小李氏心里总是有些怕他。这种怕又不是那种避之如蛇蝎那种，而更像是一种做了坏事以后担心被发现的忐忑。小李氏知道自己太在乎这个男人的看法和感受了，因为想要讨好他，所以才事事都很小心翼翼。
“那就让常嬷嬷留下来管着阜阳的宅子和庄子吧。”陈宏德道。
小李氏眼睛里迸出点惊喜的神色，又极力掩住，点了点头。
“我还有件事与你商量，敏之和敏思的先生不会随我们入京，我打算让他们留在阜阳读书。”
小李氏脸上的喜色褪尽，只剩下惊愕：“京城也有许多有名的先生，咱们去了京城可以给——”
“宁先生是当世大儒，跟着他读书是敏之和敏思的福气。”陈宏德一锤定音。
小李氏这才知道陈宏德根本没有和她商量的意思，只是来告知她罢了。那留下常嬷嬷，恐怕是为了安抚她吧。想到这里，小李氏心里又没那么难受了。
“那敏瑛她们？”
“随我们去京城，她们眼看着都大了，婚事总要有母亲做主。而且京城有岳父岳母在，她们的婚事总要容易些。”
对这点小李氏倒没有什么异议，陈宏德虽然升了三品，但是在京城这种地界，也算不得什么太显赫的身份。女儿家总不好低嫁的，结亲恐怕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但是有了宰相做外公，女儿家说亲确实会容易许多。
陈宏德又和小李氏细细商量了一阵，待得主要的事情商量完毕，陈宏德便推说酒劲上来了，穿上鞋去外书房歇息了。
小李氏送他出了房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只觉得一阵气闷。
她坐在梳妆台边，放下长发。镜中的人妆容精致，颜色娇艳，一颦一笑莫不楚楚动人。小李氏叹了口气，拿起梳子，又摔回了梳妆的台面上。
“嬷嬷。你说老爷为什么常常歇在外书房？”即便呆在小李氏的房间，也常常就只是纯盖被睡觉而已。以前小李氏还觉得陈宏德是顾虑她生陈敏思和陈敏湘两个伤了身子，不让她再有孕。但是这么些年她的身子早就调养好了，陈宏德还是如此就有些让人不解了。
“老爷最近身体如何，可有什么不适？”桂嬷嬷是小李氏的奶嬷嬷，。
“前段时间大夫还来请过平安脉，都是好的。”
“那夫人您有没有派人去看过老爷在外书房是歇在哪儿的？”
“老爷不喜有人打扰，我只能派人送些吃食衣裳。”
桂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并没有说话。小李氏有些尴尬，但是也就是一会儿：“那些人只能在外面打听些消息，里面情形如何他们也打听不出来。”
“夫人，老爷自然是好的。”桂嬷嬷笑了笑，“但是其他人就难说了，咱们也要防患于未然。”
“那依嬷嬷的建议？”
“夫人今晚可以亲自送些汤水过去，一来表达对老爷的关怀，二来也可以去看看究竟。您说是不是？”
“可是——”陈宏德要是不喜该怎么办。
“老爷看夫人这么晚还记挂他，肯定不会怪罪夫人的。”桂嬷嬷劝道，“而且这么些年，老爷可从来没和夫人红过脸呢。”
小李氏想到这里信心确实足了几分。小李氏这边有小厨房，做个汤水并不需要小李氏亲自操持，自然有人精心准备。小李氏带着提着食盒的丫鬟，朝着外书房走去。她只在家里的时候有这种给父亲送吃食的经历，嫁给陈宏德以后，她很少再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她不关心陈宏德，而是因为不需要。她以前大晚上送吃食给父亲，是因为她是庶女，她要讨父亲的欢心。她嫁给了陈宏德，她是正牌夫人，陈宏德不纳二色，她不需要和小妾弄这些争风吃醋的把戏。她突然意识到安逸可能让她变得大意了。
她心里有些焦躁，便催提着灯笼的丫鬟快些。才到外远书房，已经有小厮过来给她请安，只是那声音实在是大了些。
小李氏是当家主母，这样的伎俩自然心里清楚，请安是假，报信恐怕是真的。看着陈宏德书房里还亮着灯，小李氏亲自提着食盒往里走。
打头的小厮并不敢真拦，只垂着手跟在小李氏身后。
小李氏走到离门八九步距离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陈宏德贴身服侍的丫鬟从里面出来，还领着一个人。这人小李氏也认识，还颇为有印象。她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丁香园服侍盛闵兰的丫鬟——夏荷。
夏荷人如其名，人长得好，气质也清雅干净。她见了小李氏，落落大方上前行了一礼。
小李氏盯着她许久方才开口道：“这么晚了，你来老爷的书房可是有什么急事？”
“夏荷姑娘是来给老爷送吃食的，三小姐听说老爷这么晚了还没睡下，便吩咐下人做了些吃的送过来。”陈宏德贴身服侍的大丫鬟秋锦代为答道。
“三姑娘有心了。”小李氏赞了一句。
夏荷恭敬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回话。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了吧。”小李氏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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