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闵兰笑而不语。
她原本准备报出春杏的名号，顾长安既然误会了，那么她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倒不是她自己不想出风头，只是这本来也不是她的创举。她不过是借着自己是现代人的便利站得比这些古人都高而已，她并不希望借助不属于自己的才能得到别人的赞誉。如今有人愿意出这个头，也算是了了她一桩麻烦。
“那我错怪敏湘妹妹了，她之前说是她想出来的我还不大相信。”顾长安盯着盛闵兰的眼睛，略有些歉意道。
顾长安的歉意在盛闵兰看来有些浮夸，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有到能完美隐藏自己情绪的年纪。同时，盛闵兰又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她以为顾长安多半会相信这个琴套确实是出于陈敏湘之手。
“不是她做的还能有谁呢？”盛闵兰迎着顾长安的目光，坦然地笑了笑。
大概是盛闵兰的目光太过坦荡，顾长安愣了楞，语气随意道：“我还以为是你做的。”
围绕在两人之间的那种带着诘问的紧张气氛终于消散，盛闵兰放松下来：“为什么觉得是我呢，我如果会做，肯定早就送给你了，不会等到今日的。”
盛闵兰的这些话不过是哄小孩子，而顾长安恰好是，所以他看上去很高兴。
“因为只有你才会做出这么丑的包啊。”
顾长安这样理所当然的回答让盛闵兰无言以对，盛闵兰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一脸暴漫表情。
顾长安看着盛闵兰的脸，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又停了下来：“我知道李夫人只是你的姨母，而非你的母亲，若是你有什么不方便对外人说的话，可以对我说。”少年嘴角依然挂着微笑，但是眼睛里却有一种浅浅的不符合年纪的沉郁。
“我的姨母——”盛闵兰顿了顿，“待我还不错。”顾长安话里的潜台词昭然若揭，这种迫切的关心让盛闵兰有点感动，但是她现在还无意打破正室留下的子女和继母之间的平衡。大概并不是古代人的缘由，盛闵兰觉得正室和妾室还有继室之间的争斗归根究底是古代这种妻妾制度造成的，双方都有各自的立场，倒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所以，小李氏如果没有什么突破她底线的动作，她大概会一直这样，和她相安无事。
“外面的人都传你有些痴傻，你的妹妹才八岁还是九岁，已经在和我叔叔学琴，你比她大，为什么才刚刚开始念蒙学？”顾长安顿了顿，眼神带着探究，“你明明不傻的。”
“大概我从前确实是不太聪明吧。”正室所生，还从小表现得聪明伶俐，颇得父亲的欢心。但是年纪太小了。
顾长安没有再说什么：“那我回去了，我要去回我叔叔话了。”
“嗯。”盛闵兰挥了挥手，顾长安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围墙后头。
盛闵兰回到丁香院，发现陈敏湘也在。春桃和春杏陪在一边，房间里摆满了各式的裁成小张的牛皮还有丝线，显得有些杂乱。
春桃对于这些针线上的事情向来不大在行，此刻站在一旁不过是打打下手。她心思不在这事上，所以盛闵兰一进门，她便瞧见了。
“小姐——”春桃忙起身迎了过来。
另外两人见了，也要起身，被盛闵兰制止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盛闵兰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需要肯定罢了。
“三姐姐，我发现那琴套虽然样子不大好看，但是装琴着实方便，便央着春杏姐姐教我也做一个。”陈敏湘抱着盛闵兰的胳膊撒娇道，“三姐姐可不要舍不得这些皮子。等我会做了，给你也做一个。”
盛闵兰望着一脸娇嗔的陈敏湘，没有说话。若是来之前她没听过顾长安那番话，她估计以为陈敏湘只是一时兴起。但是现在，却怎么看都像是别有用心了。这东西是她说个大概的样子，春杏操刀做出来的。她盛闵兰若是想要，找春杏做就是了，又何须找她陈敏湘呢。她不知道陈敏湘这样做是小李氏的授意还是她自己的意思，无论是哪一种，这样不动声色真的很叫人心寒。
“三姐姐不愿意么？”陈敏湘歪着头，有些天真地笑问道。
盛闵兰也笑了笑：“好好学。”
盛闵兰没再说什么，转而去书房练字了，春桃立马跟了上来。
盛闵兰才把纸铺开，春桃就抢先过来研起墨：“小姐，你说四小姐怎么突然想要学做琴套啊？四小姐不是不爱做女红么？”
盛闵兰看着春桃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故意逗春桃道：“敏湘不是说了么，她想学做一个装琴。”
“那四小姐随便派个身边的人来学就是了，何必亲自学呢？”春桃“循循善诱”道。
“许是自己做的更合心意呢？”
“诶呀，我的傻小姐。”春桃急了，放下手里的墨条，“小姐，你知不知道，那日夫人撞见了四小姐，便派了身边的一位嬷嬷随四小姐一道去顾府送礼。”
盛闵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派了身边的嬷嬷跟着，这礼物就不算是私相授受，而是以长辈的名义送出去的。而且不过是多个跟着的人，陈敏湘也不会反对。
“那嬷嬷得了赏，回来便跟府里人炫耀，说顾先生夸四小姐聪明，还说那琴套是四小姐想出来的。”春桃看了盛闵兰，斟酌道，“虽然这话还不知道真假，但是这琴套明明是小姐想出来的，这府里人还不知道呢，若是四小姐学会了，别人还以为咱们是跟他们学的呢。”
“左右是咱们府里的人，是谁做的也没有关系。”盛闵兰提起笔，慢慢地在纸上写起字来。
春桃不敢再出声打扰，呆坐在一边，有些哀怨地望着盛闵兰。
盛闵兰有些好笑：“若跟别人说是咱们做的，有什么好处呢。”
春桃闻言一愣，想了一会儿道：“大家就会知道小姐很聪明了。”
“让大家知道我很聪明，然后呢？”
春桃想了想，觉得并不会有什么好处，反而有一堆麻烦。
“而且若是顾先生真的以为琴套是敏湘做的，咱们这样说，顾先生会怎么看敏湘呢，又会怎么看咱们陈府？”
春桃皱起了眉头。
“所以，这琴套是谁做的也无所谓啦。”盛闵兰用笔虚点了点春桃的鼻子，“去帮我拿盏茶过来吧。”
春桃有事做了，也不再纠结，欢欢喜喜跑去倒茶去了。盛闵兰摇了摇头，继续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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