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活计真真鲜亮。”香玉本想借着春杏的绣活起个话头，不过看到春杏布棚子上的一对蝴蝶绣得着实可爱，不由真心实意地赞道。
春杏抿嘴一笑：“姐姐才是一双手。”
香玉的外婆原是一位绣娘，绣花鸟虫鱼最是擅长。香玉的娘和香玉都传了这份手艺，绣活也十分出众。香玉面上谦虚，心里也颇引以为傲。春杏原本讷言，此刻说了这样一句倒比往常那些嘴甜的小丫鬟赞她更让她觉得心里舒坦。
春杏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进了隔间的小茶房给香玉端了杯茶。出来的时候，香玉正在看春杏做了一半的绣活。
“我看你用的是五彩的丝线，可是要给你们小姐端午用的？”
“嗯，想着给小姐做个香包。”
“这个香包是杏黄色的底，配冬青色和杏黄色的衣裙都使得。回头我也给我们小姐做一个去。”说到冬青色和杏黄色的时候香玉似乎有些特意地加重了语气。
春杏抬头看了香玉一眼，苦着脸道：“姐姐快别打趣我了，若是你也做了这样的香包，那我这香包还能戴得出去么？”
香玉被逗得笑了起来：“看不出你也是个促狭的，算了算了，我也不做香包了，做个平日里戴的荷包总使得了吧。”
“那我先谢谢姐姐了。”
“我也不耽误你做活讨你嫌了，就先走了。”香玉和春杏闲话了几句就告辞走了。
春杏送她出了院门，回来正好遇见了常嬷嬷。
“香玉过来做什么？”常嬷嬷有些奇怪，“可是大小姐打发来看兰姐儿的？”
“不是。”春杏低声道，“我看香玉来大概是想告诉我，咱们小姐的衣裳和大小姐的衣裳选重了。”
衣服选重了本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姐妹穿一般的衣裳还显得亲厚。但是常嬷嬷是带过陈敏瑛的，知道她的脾气，衣食住行向来求个精巧别致，定不会喜欢和人重样的。
“兰姐儿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是不差的。”常嬷嬷沉吟道，“你现在去和针线上的人说一声，杏黄色和冬青色的衣裳咱们不要了，就换个葱绿色和橙黄色的吧。”
这边香玉和春杏说了衣服的事，心里松快了不少，看着园子里景色正好，想着回去时自家小姐大概已经带着妙玉去了老太太那里，自己并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就在园子里逛了一逛。结果刚回到小荷轩，就看见妙玉迎了过来。妙玉是陈敏瑛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人生得美，又向来会说奉迎话，陈敏瑛出门总爱带着她。香玉看妙玉竟然出来迎她，心下正有些奇怪。
妙语就有些得意地开口道：“香玉，小姐说杏黄色的衣服和冬青色的衣裳她有不少，这回就不要了。”
“怎么好好的突然又不要了，小姐不是最喜欢杏黄色和冬青色的么？”香玉想到自己刚刚这番工夫算是白花，心里有些不爽快。
“老太太赏了小姐一匹橙黄色的宫缎和一匹葱绿色的蜀锦，小姐决定用它们来做过节穿的衣裳。”
香玉有些丧气。不过是老太太赏的，也没什么办法。
“说起来还要怪香玉你当差不利，你去给小姐送衣服样子，也不知道问问人，小姐的衣裳颜色竟然跟那个傻子是重着的，端午那日许多客人要来，你想让别人都笑话小姐有个傻子妹妹不成？”妙玉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如果不是老太太身边的梅清姑娘缇点了我两句，小姐现在还被埋在鼓里呢。”
“你声音小些，什么傻子，那是三小姐。”香玉瞪了妙玉一眼，“若是叫人听见了可是要掌嘴的。”以前大少爷身边有个近身服侍的丫鬟拿三小姐取笑，不知怎的被常嬷嬷听到，叫人拖去院子里掌嘴，牙齿都被打掉了，后来还是大少爷求情，才没被赶出府去。
妙玉有些不服气，但是到底是怕了，声音小了许多：“不过仗着自己是少爷的奶嬷嬷罢了，看她一心跟着——能得什么好。”
香玉进门，陈敏瑛正坐在桌边练字。旁边已经堆了不少练好的字，字迹清秀挺拔，但她并没有休息的意思，香玉知道她要练足一个时辰才会歇息。香玉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觉得自家小姐确实当得起这府里的头一份，小小年纪，就这般有耐性，人聪明，做什么事还都肯花工夫，样样都是好的。长辈们不疼爱这样的孩子还疼爱谁呢。
“香玉，你今日去针线房怎么去了那许久？”陈敏瑛练完字，旁边伺候的妙玉立刻递上洁白温热的帕子让陈敏瑛净手。
“奴婢去了丁香院一趟，奴婢有个小姐妹在那里当差，五毒的荷包做得很好，奴婢想去讨教下好端午给小姐做个荷包。”香玉知道自己的行踪是瞒不过自家小姐的，并不敢说谎，只把话半真半假地说了。
“你有心了。”陈敏瑛想到香玉平日当差一向尽心，便觉得这次香玉不过是疏忽了，并不想如何深究。
妙玉还想说话，不过看香玉还在跟前，自家小姐又没有发落的意思，也就悻悻地闭了嘴。
“那匹橙黄色的宫缎夫人不是一直想留着自己做衣裳么，怎么送给了老太太？”小李氏身边的嬷嬷有些心疼道。倒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因为今日送给老太太的两匹缎子都是李府老夫人送的，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料子。
“不过是两匹缎子，值得什么。”小李氏悠悠然喝了一口茶，笑了笑，“老太太向来疼爱小辈，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要表表孝心才好。”
“敏思和湘姐儿的衣裳可都安排妥当了？”因为陈敏思的名字叫起来是思哥儿，听上去像是死哥儿，小李氏觉得不吉利，平日里都是叫他敏思。
“四少爷是天水碧和月白色的衣裳各两套，四小姐是粉色绯色湘妃色湖水绿的衣裳各一套，夫人放心吧。”
“他们还小，衣裳又穿不了多久，又有兄姊在前面比着，并不用特别好的料子，能见人就行。”
“奴婢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