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暑假,池州这座小城骄阳似火,烈日炎炎,树上的雄性知了充分发挥其大嗓门的特长,纷纷展示出Vitas般撕心裂肺的尖叫以获得单身知了小姐的青睐。我虽不属昆虫科,但也不由产生共鸣,于是我也扯开嗓子引吭高歌:“宁静的夏天,夜空中繁星点点,心中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知了也睡了,安静地睡了……”
那雄性知了明显正处于热恋期,一听歌词果然上当,以为夜晚到来,开始呼呼大睡。我顿时大为得意,心道恋爱中的生物果然智商比较低。
这时,我妈突然来了一句:“儿子啊,闲着没事儿就去做做家务吧!”
我虽智商不低,但与老妈对视三秒后,最终不敌其犀利的眼神,只好乖乖就范,心里不由羡慕那只熟睡的知了。
收拾抽屉时,我无意间在抽屉里翻出了一块婴儿牌,上书:方伟出生于1993年5月20日20时。于是我停下手中的活,问道:“唉?老妈,我当年是晚上出生的啊?”
老妈当时在家喝冰镇绿豆汤,只见她不急不缓地说:“是啊!就记得当时刚吃完晚饭,突然觉得肚子有点涨,然后就把你小子拉出来了。”
我闻言冷汗不迭,心道生孩子还用‘拉’这个动词,不由悻悻道:“那老妈你还真不傻,知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拉我出来呢!”
说完,我顺手给自己盛了一碗绿豆汤,证明作为她儿子的我同样也不傻。
我又问:“那我爸为什么给我取名字叫方伟呢?有什么深刻的寓意么?”
老妈闻言轻蔑一笑,道:“什么?你以为是你爸取得?他在咱家还没那权力取名字呢!”
此话一出,我作为男子汉顿时心凉半截,感慨老爸在家大权旁落,一股悲凉之感油然而生。随即我喝了一口冰镇绿豆汤压压惊,不料猛然觉得全身都凉飕飕的了……
我强定神色,对老妈道:“名字是你取的啊?老妈你果然是文采斐然,学富五车,在这个家里也只有您才能想出方伟这么意义非凡的名字来!”
只见老妈又喝了一大口绿豆汤后却摇摇头,表示不是她取的。
没想到一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我只好顺水推舟,转而拍爷爷的马屁道:“哦,是么?难道是我爷爷取得?没想到咱爷爷除了会打仗,还有如此文学素养,果真是文武双全啊!我对爷爷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将爷爷的马屁洋洋洒洒拍了一通,但见老妈喝完了最后一口绿豆汤,放下手中的碗淡然道:“臭小子你怎么还没弄明白?你们方家最有权力的是你奶奶!”
我听完顿时大汗,但表情不改,马屁也好似弹簧般一波三折地拍到了奶奶身上:“哇塞!没想到咱爷爷虽然打过仗,但还得乖乖听奶奶的,咱奶奶真牛!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咱奶奶竟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真乃女中豪杰也!”
话是这么说,但殊不知自古以来,中国的豪杰皆是文盲,俺奶奶也不例外。她是农民出身,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还好种庄稼时没心血来潮,随便给俺取个名叫方水稻、方高粱、方化肥什么的,不然我可就杯具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觉‘伟’是一个如此美好的形容词,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自觉七经八脉为之一畅,七窍也开了六窍半。
就在我对于‘方伟’这个深刻而又哲理的名字憧憬着美好未来时,老妈来了一句:“儿子吃好了顺便把碗洗了吧!”
于是拥有美好未来的方伟同志只好暂时洗碗去了……
我出生后,由于爸妈工作不在家,我便住在爷爷那里。爷爷家所在的那片小区叫做兴济小区,而直到现在,那里的经济也没有兴旺起来,这点我发誓与我无关。
小区的小伙伴很多,伟果果没事儿就和小伙伴们随意打闹,只可惜那些倒霉孩子大多不禁打,鼻涕眼泪多的能淹死鲸鱼,这也造就了四方邻居三天两头上爷爷家告状的本领。
由于从小跟爷爷吃惯了重口味,是以长大后每次在自己家吃饭时,我都忍不住对我妈说:“老妈,您炒菜多加点盐啊!”
我妈说:“臭小子!你不如直接吃两勺盐得了!”
我说:“那不成啊,老妈你总说你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我可没你那本事……”
话音未落,我便赶紧在我妈抄起锅铲子削我之前消失在厨房。
话说我妈烧菜水平根本没谱,有时水准好到让新东方的厨师都羞愤而死。但天有不测风云,菜有酸甜苦辣。更多时候,我妈做的菜出奇地难吃,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惊了伟果果本人,泣了伟果果他爸。
有天我妈烧了锅红烧鸡,我跟我爸都是流着泪吃下去的。本来那只鸡羽毛洁白,甚是美丽,但老妈将白鸡拔毛下锅后立马烧成了黑不溜秋的‘黑鸡’,估计那只鸡都死不瞑目。
我妈见我拿着一支黑鸡腿犹豫不决,老爸的表情也甚是痛苦的样子,她不由母性大发,语气温和地对我道:“儿子啊,你不懂,吃黑鸡才好啊,因为黑鸡厉害嘛!”
我和我爸闻言大眼瞪小眼,皆道:“为啥黑鸡厉害?”
我妈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兴冲冲道:“这还不简单?因为黑鸡能下白蛋,白鸡却下不了黑蛋!”
我叹服道:“老娘你真行!”
我爸也服:“老婆你真行!”
翌日,依旧阳光明媚,暖洋洋的阳光造就了懒洋洋的我。我妈在家看电视,由于看的是烹饪频道,她竟然突发奇想,学着电视上做烧麦吃。可怜我早饭还没吃,只好郁闷地拿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充当精神食粮。
当我看到书中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时,由此及彼,我顿时感到自己的肚子也更饿了。
但老妈不管,她自诩大韩美食家‘大长今’转世,兴致勃勃地在厨房了修炼了一个多小时后,一锅造型诡异的烧麦才如同上花轿的大姑娘一般,终于害羞地出锅了。
“儿子!大功告成,出来吧!”
在老妈那50分贝大嗓门儿的呼唤下,我拖着即将饿死的孱弱身躯从书房缓缓挪到厨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脏和空空如也的肚子,我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下口之前,我本已抱着当年戊戌变法时谭嗣同舍身就义的决心,但没想品尝之下发现这烧麦味道竟然还不错。恰好此时,我看到电视剧里风流倜傥的康有为和梁启超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伟果果也不由感动的泪流涕淌。
我妈见我一口气吃了仨并未气绝身亡,她终于放下心来,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之前也说过,她做东西吃好坏完全没有规律,有时难吃得根本找不到贬义词来形容,恐怕乌龟尝了都得流眼泪。
咦?不对,上文好像提到我和我爸吃那红烧鸡时流泪了……
下午阳光不大,我爬上屋顶天台晒太阳,在老妈的逼迫下,我不得不附带一本《中学生必背英文单词》。我一目十行,翻书的速度比验钞机还快,从A到Z不消一首歌的时间便已读完。
读完英雄豪气顿生,只恨自己没有内裤外穿的本领,大喊一声:“Iamsuperman(吾乃超人)!”
喊完太阳似乎不服,光线也愈发强烈表示抗议,晒得我头皮发痒。我摸摸脑袋才发现自己头发有些长了,于是,我戴上一直深爱的白色网球帽出了门。
我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到处找理发店,发现无非这么两种。
一种是店面十分豪华,门口的标语看起来还格外吓人:“要做人,从头做起!”
我摇摇头离开,这种店一般不能进去,除非你当钞票是身外之物。
还有一种理发店,且不说门口的水龙头还是80年代的,只见店内的大伯笑容阴森中透露一丝猥琐,不住地搓着双手呵呵笑道:“小兄弟,剃头吧?便宜!”
我赶紧拔腿就跑,这种店更不能进去,除非你当脑袋是身外之物。
结果,身内之物太多的我晃悠了半天,连一家满意的理发店都没找到,不由大失所望。临走时,我对着停在马路旁的奥迪轿车挡风玻璃臭美了一番,心道:“我帅我摇摆,我酷我存在!伟果果不剃了,就这样回家!”
其实,对于发型来说,我最羡慕的还是小孩子了,因为大家的发型始终都一样,放眼望去,全是‘黑一色’的平头。
我美其名曰:“长发去无踪,平头更出众。剃自己的平头,让别人说去吧!”
我欣赏的鲁迅先生也说过:“世上本没有平头,剃的毛多了,自然便成了平头!”
20分钟后,我回到家,用海飞丝洗了个头,看着脸盆内的水由透明变得浑浊,直至灰不溜丘仿佛《倚天屠龙记》里胸口中了玄冥神掌的张无忌,见状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洗完头后,我照了照镜子,呲着嘴得意地笑了--明媚的阳光下,伟果果很阳光!
暑假又过了数日,正值三伏天,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夏季的蝉鸣与毒辣的阳光充斥着池州这座并不算繁华的小城,然而大街上来往络绎不绝的拥挤人群却还在添油加火地磨擦着。
头皮晒得发烫,让人有一种想跳进河里的冲动。我本也有此冲动,可下水之前我想到前两天《午间新闻》里才报道的‘河中浮尸’,终究还是将冲动扼杀在摇篮里乖乖回去。
殊不知夏天是溺水的高峰期,往往孩子们脱了衣服开开心心下水,最后的结果就是家长抱着衣服哭哭啼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