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什么是幸福,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尽相同,但不幸的感觉却大同小异。我们终其一生的努力都是为了获得幸福,但年轻的我们常常犯下这样或那样的错误,虽然看似离幸福只差一步,但这一步,谁能带自己度过?
简梅,30岁,家政公司员工。
采访时间:2009年7月15日,15:30。
采访地点:作者家中。
幸福分三等。一等幸福是你深爱的人恰巧也是深爱你的人,并且两个人手牵手走了一辈子,这是最最幸福的,可遇而不可求;
二等幸福是你和深爱自己的人过了一辈子,但你却不爱他,你能得到宠爱和照顾,但却尝不到爱得天昏地暗的滋味,这种幸福不那么完美,但也很好;
三等幸福是你深爱着另一半,但他却不爱你,虽然他的肉体不曾出轨,可你却总要和一个无形的第三者拉锯,这种幸福有些辛酸,但由于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也还算是幸福。
这个关于幸福的分类是简梅告诉我的,她说自己就属于第三等的幸福。
简梅是我请的家庭服务员,每周有三天都要来我家帮我打扫卫生。她是个很勤快也很开朗的女人,很爱跟我聊些家常。我很喜欢开朗热情的人,所以也很喜欢简梅,每次她来的时候我即使忙着写稿,也要停下来和她说说话。
有一次我们无意中谈论到幸福这个话题,她就说出了这个关于幸福的分类。
当我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心里有些惊讶,因为我知道她家是农村的,家境贫穷,刚刚上完初中就辍学了,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简梅看出我的惊讶,她笑了笑说:“没想到我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吧?其实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我丈夫说的。他写在日记里的,我看到了。别看我没念过什么书,可我丈夫却是大学毕业的。”
一个初中文化的妇人嫁了一个大学毕业的丈夫,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然而随着我们的聊天越来越深入,我对她的情况越来越了解,却发现了更多奇怪的事。
简梅的老家在甘肃农村,家里很穷,她22岁时嫁给了隔村的比她大13岁的许远秋,第二年年底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穷但也过得挺开心。直到儿子5岁那年,许远秋突然得了胃癌,抛下他们母子二人离开了。
丈夫去世后,简梅很伤心,带着儿子来到了北京,租了间房子,并给儿子找了一所小学。
对于这一点我很是不解,简梅没有北京户口,想要让儿子在北京上学就要交一大笔昂贵的赞助费,再加上学费和房租等,这笔花销绝不是简梅这样的家庭能够承受的。
由于职业习惯的影响,我比较爱刨根究底,而简梅也是个开朗爱说话的女人,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
“从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远秋爱的不是我。”简梅这样说,“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女人最基本的感觉是有的。他从来也不提以前的经历,尤其是感情方面的。我曾经问过他,结没结过婚,有没有过女朋友。他只说以前有个女朋友,分手了,其他的就再也没说。如果一个人不肯提起过去的恋人,证明他心里始终放不下。
尽管我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尽管他比我大13岁,但我依然和他结婚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爱吧。
起初我以为结了婚,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远秋会慢慢爱上我的,可是我想错了。他经常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有时候还趁我不注意偷偷地拿张照片在看。当时我挺生气的,想跟他发火,但又没有什么证据。于是有一次我趁他不在家,偷偷去翻他的日记——他几乎每天都要记日记。
我刚翻开他的日记本,就发现有一张照片夹在里面。那是一个女人的照片,也就是他常常偷看的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20多岁的女人,很漂亮,而且气质很好,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和我们这些农村女人不一样。她应该就是远秋爱的那个女人。照片的背面还写了一个手机号码和一个名字——雷曼婷。
看了这张照片,我真想把它撕碎,就是这个女人让我得不到一份完整的爱。但我没有那样做,把它扔在桌上,翻看远秋的日记。
“在看他的日记之前我还很生气,但当我把日记从头到尾读完以后,不但不再生气,反而有些难过,还很同情他们。”
简梅的丈夫究竟在日记中写了些什么,能让一个醋意满腔的妻子转愤怒为同情?故事要从许远秋的大学时代说起。
许远秋的家世背景很简单,出生在甘肃的一个小村子里。他的父母都是农民,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劳作,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供他读书。许远秋也很争气,从小到大学习都很好,高考那年,他成为了全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而且还是北京的一所名校。
带着无限的憧憬,许远秋只身来到了北京。当跨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刹那,他知道,这将是一个新旅程的开始,然而他还不知道,自己人生的另一个旅程也将开始。
许远秋考上的是金融专业,他希望这个专业能改变自己日后的生活,也能给父母带来安乐无忧的晚年生活。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许远秋很努力地学习,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然而令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一个女孩闯入了他的世界。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许远秋在图书馆看书。他看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想走,就在他刚一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被从身后走过来的一群学生撞了个正着,手中的书也一下子掉在地上。他回头看了看撞自己的几个学生,有男有女,都是同班同学,只是没怎么说过话——许远秋总是埋头苦读,很少和同学一起玩,再加上他知道班里的同学家世都很好,只有自己是来自农村,心中多少有些自卑,和同学们比较殊远。
那几个撞掉他书的同学也不太喜欢这个没背景的书呆子,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从书上迈过去走了。他们手中拿的雨伞还在滴水,迈过书的时候雨水就落在书上。
许远秋有些生气,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突然那几个同学中的一个女生说话了:“你们怎么这样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说话的这个女生也是许远秋的同班同学——雷曼婷,她轻轻地推开几个拿伞的同学,弯腰捡起那本书,不好意思地对许远秋说:“对不起,你的书湿了,我帮你擦吧。”说着她拿手去擦书上的水渍。可是她也刚从外面进来,大雨弄得她身上、手上都湿漉漉的,当她用手去擦书时,反而把书越弄越湿。
雷曼婷脸都红了,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我忘了我的手也是湿的,真对不起,我,我……”
她脸红的样子像个小孩子,既可爱又纯真,虽然许远秋早就认识雷曼婷,但今天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一下子看呆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看到许远秋不说话,雷曼婷以为他生气了,更加窘迫,拿着书的手不知道该把书递出去还是继续把它擦干。
两个人愣神的工夫,其他几个同学看见了,有些不耐烦地过来拉雷曼婷:“走吧,又不是你撞掉的。”
雷曼婷被同学拉着,只得一边道歉一边把书还给许远秋。
这个下午,屋外是滂沱大雨,屋内许远秋的心里却晴了一片天。
自从图书馆的接触后,许远秋和雷曼婷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就多了起来。许远秋觉得雷曼婷和很多大城市里的人不一样,虽然她家世很好,但从来也不会看不起人。
就这样,一场真挚而热烈的感情在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从那以后,无论是教室里还是操场上,常常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雷曼婷的影响下,许远秋的性格开朗了许多,和同学的关系也有了很大改善。
大学四年的生活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都顺利毕了业。许远秋答应雷曼婷留在北京,不回甘肃了。一来是两个人你侬我侬,谁也离不开谁,二来许远秋学的是金融专业,只有在大城市才能一展所长。
然而天总是不从人愿,就在这时许远秋的家里传来了一个坏消息:他的父亲病了,并且十分严重。
接到消息,许远秋心急火燎地买车票回家了。临行前他只告诉雷曼婷一句话:“等我回来。”
一个月后,许远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见到心上人,他一方面很高兴,另一方面也告诉她,父亲的病没有痊愈,而且情况不容乐观。不过这些小忧愁并没有在一对恋人之间造成什么困扰,他们快乐地谈笑着,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一场别离即将到来。
平静的日子刚过了不久,许远秋的家里又来了电话,说他的父亲病危,要他火速回家。接到这个消息,许远秋又丢下一句“等我回来”的话,匆匆地走了。
这一次,许远秋走了好几个月才回来,当他再次出现在雷曼婷面前时,比先前还要憔悴。他告诉雷曼婷,父亲去世了,年过半百的母亲哭晕了好几次。
雷曼婷不断地安慰着心上人,但这种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许远秋仍然沉默而哀伤,半晌,他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雷曼婷好好说说话。
两个人在酒店开了一间房,许远秋东拉西扯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雷曼婷起初以为他只是为父亲的死而伤心,慢慢地她感到不太对,许远秋似乎话里有话,只是不好开口。
雷曼婷终于忍不住了,问他究竟想说什么。许远秋沉默了一下,说我想回去,父亲走了,不能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
雷曼婷丝毫没有准备,她从来也没想过许远秋会回去,回到那个贫穷的家里。雷曼婷很伤心,质问许远秋的不守信用,并且告诉他,如果回到那个小村子里,那么他辛苦了四年拿到的文凭将一文不值,丝毫没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