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故事,天下哪有这么刻薄的人呢,可谁知道真的有这样的人,而且这个人竟然会让我遇到。
当时我觉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涌,气得差点没吐血。我一脚踹开教室的门,里面的男生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我青着脸站在门口,他们一看我那副样子,知道刚才的话肯定被我听到了,他们都不说话了,笑声也没了,一个个溜回自己的座位上,装模作样地干自己的事情。
我狠狠地瞪着张晨,恨不得把他给撕了,他显然也没想到会让我听见,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走到他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的课桌掀翻在地,好像要砸死他一样,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喘着粗气。
张晨自知理亏,没有找我的麻烦,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东西拾起来。
我气得想哭,但一直忍着,要哭也不能在他面前哭,更何况这种人就不值得我掉眼泪。
上课的时候,同桌趁老师不注意扔给我一张小纸条,我打开一看是张晨传来的,上面写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几个字。
我把纸条撕得粉碎,狠狠地摔在地上,我不接受他的道歉,这个耻辱我永远都记得。
从此我再也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而且对他,对所有男生,我从心底都生出一股恨意,觉得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那时班上有一个男生叫肖成,跟我挺好的,他也总是逃学。他特别喜欢唱歌,还会弹吉他,他和别的班的几个男生组成一个乐队,没事老出去唱歌。
我和他一开始只是哥们儿关系,我都没把他当男生看,突然有一天他对我说他喜欢我,想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其实我对他不是那种男女生之间的喜欢,纯拿他当哥们儿,我本来想不答应,但我突然想到了张晨,我一想到他就答应了,就像赌气一样,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就要找很多男朋友,让他看看我到底有没有人要。所以我和肖成就成了男女朋友。每次我爸妈出差的时候,我就把他带回家里过夜,他爸妈好像也不太管他,可能也是管不了他吧。
第一次和肖成上床的时候,我脑子里还是想到了张晨,一想到他我就恨得慌,可以说我和所有的男生上床,都是为了赌一口气。唉,其实现在想想真是自己跟自己较劲,这些事情张晨都不知道,我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
后来我又认识了一个男孩儿,他叫高东,住在我们楼附近,是我在楼下的台球厅里打台球时认识的,常常在一起打台球就有了好感,然后就和他做爱了。
我和高东在一起肖成并不知道,我没告诉他,就这样和两个男孩儿轮流在一起。高东知道我有男朋友,但不知道具体是谁,他也不在意,反正大家都没有认真,只是在一起玩玩呗。
齐齐格的大胆和毫无顾忌令我吃惊,她把一件非常私隐的事情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你面前,用根本不加修饰的话语直接呈现给你。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我尴尬极了,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的脸都红了。
虽然作为一个采访者,希望听到被采访人说出最真实的感受,但如此隐私的事情实在令听者难堪,我不得不岔开话题:“肖成和高东你更喜欢谁?”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还可以,肖成的气质比高东好,不过除了唱歌没什么爱好,在一起时间长了就烦了,高东比较能玩,老能想出不同的花样玩。
有一次,高东约个了男的,是他一个哥儿们,叫盛加,长得还可以,挺高的,比我高一头。那天正好我爸妈都出差,我就把他们两个带到家里……
当她讲到这里,我挺怕她又给我讲那些令人尴尬的感受,所以适时地转移注意力,我问她:“虽然你不在意有除了肖成之外的男朋友,但是你能确定肖成也不在乎吗?”
“他还是挺在乎的,”齐齐格说,“后来他知道了我和高东的事,是其他同学传的,他特别生气,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告诉他是真的,凡是我做过的事我都承认。他当时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骂我下贱。我也回了他一个耳光,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打我?
然后我们就分手了,在班里见面也不再说话了,跟陌生人一样。不过我也不难过,因为我也没爱过他,分就分了。
然后我就和高东还有盛加在一起,三个人经常一起做爱。这个时候我又听班里的女生们在聊天的时候总谈论三班的一个男生,是三班的体育委员,那些女生说他长得特别帅,猜他有没有女朋友,然后她们知道我跟男孩子在一起挺有经验的,就跟我开玩笑,问我能不能搞定他。
我说行啊,没问题,我还没有搞不定的男生呢,然后我就打听清楚,他叫林枫楠,同学都说他是个挺老实的男生。
我在一天放学的时候主动跟林枫楠搭话,他还真是挺老实的,特别腼腆,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一个字也不多说。
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他的话才多起来,也自然起来,我就直接跟他说我喜欢他,想跟他交个朋友,我这个人做事情不喜欢绕弯子,喜欢直来直去。他可能也是头一次碰到我这么直接的女孩子吧,脸都红了,挺不好意思的,但他没有拒绝,就算是默认了。
然后我就故意拉着他的手在学校里走,给那些女生看,证明我把他搞定了。那些女生都说我还真行,我知道她们其实特别嫉妒我,因为她们都喜欢林枫楠。
跟林枫楠交往了一个月以后,我把他带到我家里,然后就勾引他,我主动抱他吻他,他真是特别老实,我打赌他是第一次跟女孩子接吻。我能感到他很兴奋,又不敢做什么,于是我就主动脱他衣服,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没过多久就忍不住了,开始顺着我的意思。他还是个处男呢,笨手笨脚的。
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那时候我和高东、盛加、林枫楠三个人都上过床,不记得是哪次怀的了。我就去医院准备把孩子打掉,去了才知道要七八百块钱,我当时身上只带了两百多块钱,家里也没有钱了,我爸妈虽然有钱,但他们不给我太多的零花钱。
我就给高东、盛加和林枫楠三个人都打了电话,让他们来医院。他们到了医院才知道我怀孕了,我跟他们说:‘我怀孕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你们谁的,我跟你们三个人都上过床,你们就把钱给我凑上吧,一共凑八百吧。’
林枫楠一直不知道我和高东、盛加的关系,当他听说这事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不过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孩子打了要紧。
高东想耍赖,他问我:‘你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我凭什么掏钱啊?又不一定就是我的,谁知道你都跟谁上过床啊?’盛加也在一旁帮腔。
他们想玩完我就走,呸,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既然他们耍无赖,那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跟他们说:‘反正我现在怀孕了,没钱做手术,我跟你们都上过床,也都知道你们家的电话和住址。你们要是不给我钱也行,那我就只能挺着肚子跟你们爸妈要了,我也没办法,你们看着办吧。’
我一说这话他们都不说话了,然后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最后高东过来跟我说:‘成,你行,我们把钱给你凑上,你赶紧把孩子做了吧。’
就这样,他们给我凑了八百块钱,我把孩子做了。
从那以后,林枫楠再也不理我了,他其实真是挺老实的,和我不是一类人,也许我不该勾引他,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晚了,如果我真的伤害了他,那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有一个男朋友,我们什么也不做,只是肩并肩地坐在树下,听风吹,听鸟叫,不曾吻过,不曾拥抱过,那该多好。我记得初中的时候看过三毛的一首诗,”说着,齐齐格一字不落地把那首诗给我背了出来: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特别喜欢这首诗,虽然我都不记得这是三毛的哪本书、写了些什么,但这么多年这首诗一直记得,每次我念这首诗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幸福,特别甜蜜。”
我一直在想,或许齐齐格生性比较开放,如果她一直这样思考事情的话,也可能是另一类人的生活方式,未尝不会幸福。但当她给我念这首诗的时候以及她说“如果我有一个男朋友,我们什么也不做,只是肩并肩地坐在树下,听风吹,听鸟叫,不曾吻过,不曾拥抱过,那该多好”时,我忽然发现她终究不是那类人,她的放浪形骸来自她的年轻,来自她的空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那些行为意味着什么,当她再长大一点,再成熟一点,成熟得明白自己曾经做了些什么时,她会不会有一声叹息?
当采访结束,齐齐格站起来要走的时候,转过身来跟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我最爱的人是我初中的那个班长,那个下雪的傍晚,我一辈子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