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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法治时期:黎明前的黑暗(4)

消息一出,商家们看到的是一次巨大的商机,券商纷纷打出“欢迎股民到我公司开立B股账户”之类的广告,银行打出“可代办B股开户、转账”的横幅,电视台的证券时段在大讲特讲B股,书商们眨眼间就抛出印刷拙劣的“B股黑马”、“如何炒B股”等小册子,报纸上B股的评论选股文章铺天盖地,有的报纸马上推出专号,大标题写着《阿B阿B我爱你》。

在股民眼里,这个消息是中国股市最后一次暴富机会。这种看法有其合理性,因为当时中国的外汇储备仅次于日本,居世界第二位,如果算上港澳台及海外华人手上的美元,那么美元的10%在炎黄子孙的口袋里。这些资金当然不会通通冲进中国的B股市场,但B股的袖珍与外汇的庞大相比,以及B股低于A股一倍甚至几倍的股价相比,彻底打开了股民们巨大的想象空间。炒作的空间大了去了,股民们铆足了劲,准备“拟把疏狂图一搏”。

B股向境内放开的消息,对以港币交易的深市的刺激作用比以美元交易的沪市刺激作用更大。上海人换美元并不容易,而与香港毗邻的深圳弄港币要容易得多,许多深圳人手上都有港币,所以消息出来后,深圳街头出现了1990年才有过的股市狂热现象。深圳的银行营业部还没开门就已有市民握着存折在门前排起了长龙。据统计,从19日消息出来到24日B股恢复交易,深圳各家银行的储蓄业务中有80%是B股资金转账,仅建设银行的一个营业部,一天就划转美元6万多、港币300多万。据说排队排得最凶的还不是内地居民,而是香港居民。前来深圳开户的港人从21日开始就在深交所排成了长龙。截至24日,估计有数亿港币流入深圳。香港的汇市随风而动,2月20日,港币兑人民币比率一度从1:1.06升至1:1.09。据报道,不少机灵的香港市民开始抛掉A股,提出存款,兑成港币,准备进入B股市场大干一场。21日深圳本地市场一度港币告缺。深圳、广州周边地区港币黑市汇价从1:1.09升至1:1.12。

面对“八百里分麾下炙”般庞大的炒B大军,管理层吓坏了。2001年2月21日证监会和国家外汇管理局马上联合发出《境内居民投资B股规定》,规定新存外汇者只能在2001年6月1日以后入市,这样限制了黑市换汇投资者大量资金入市。当天下午,广东地区黑市港币价格应声而落,从高峰1:1.13跌至1:1.10。

后续部队不准出征,可先头部队满山遍野地杀来了。如何抵挡?B股向境内放开出台的第二天,即2001年2月20日,沪深两市马上以“保证信息充分披露,调整技术系统”为由,宣布20~23日B股停止交易。但到了2月24日,B股仍未开市,沪深证交所称因准备工作未完成,2月26日和27日B股继续停市。这次管理层怕是吓得不轻。直到2001年2月28日才开市,这天成为B股市场对国内投资者开放的首个交易日。

场面可想而知。上午9点25分开盘后,沪市仅有6家、深市仅有5家个股从涨停板开出,而其他个股都因没有卖单出现,迟迟未能出现开盘价,大多数个股都有数千万的买单堆在“买一”的位置,等待B股老股民的“施舍”。由于卖少买多,到上午9时45分,沪市仅有10家个股是带量成交,其中ST永久B共成交4.5万股,居成交量首位,深市则有27家个股带量成交,其中沙隆达B以15万股的成交量居首。在两市带量成交的个股中,深市有16家个股、沪市有1家个股仅成交1手,还有数家个股成交仅2~5手。至上午10时止,沪深两市各有22家个股以零手散股成交。毫无疑问,这一天B股全面涨停。

这一天上海电话委托交易业务量急剧上升,“涛似连山喷雪来”的呼叫使电话网局部拥塞严重,造成上海部分地区通信不畅,接通率急剧下挫。来自上海市电信公司的抽样调查,28日上午9~10时,上海电信泰兴路电话局来话量由通常的4000~5000次突然猛增至10万次,其中9万多是电话委托交易。

B股火暴是因为股价长期偏低,尤其是东南亚金融风暴以后,一些股票的价格在每股净资产值以下徘徊,能买B股等于放??购买新股。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入市资金的瓶颈现象。1993年8月18日,渣打、里昂、新鸿基、高诚、柏毅5家境外券商成为深圳证券交易所首批特许经纪商,可直接进场作B股交易,虽然管理层努力开拓外资的入市渠道,但由于市场过小,大资金无法出入,故而B股形同虚设。

1995年11月2日,国务院常务会议讨论并原则通过了《关于股份有限公司境内上市外资股的规定》,这标志着我国第一部全国性B股法规的诞生。1997年3月10日,国务院证券委员会又发布关于推荐B股预选企业的通知,指出申请发行B股企业的条件、程序与所需文件。1998年2月24日,国务院证券委员会在关于发布《境内上市外资股公司增资发行B股暂行办法》的通知中首次提出,符合一定条件的B股公司,可以增资发行股票。1998年7月11日,对B股上市公司中期财务报告审计问题也发出过相关规定。B股市场的法规建设也越来越健全,交易也越来越规范。然而就是无法吸引大量外资入驻B股市场,反而是一些国内居民借用外籍身份变相投资B股。1996年6月28日,证监会发布关于严格管理B股开户问题的通知,重申境外投资者才能持有B股;当年9月20日,又发布关于清理B股账户的通知,对不符合规定的B股账户要进行清理和规范,逐步妥善解决B股账户的遗留问题。然而效果都不佳,国内居民手持外汇买B股,由于大都是借用外方身份,根本无法清理掉,这样就使得B股市场吸引外资的功能进一步削弱。

取消B股发行中的所有制限制,鼓励民营企业B股上市,取消B股、H股公司兼发A股的限制,符合一定条件的B股公司可增发A股,允许管理较好的外商投资企业申请B股发行等一系列新政策,如果是管理层在1999年想救活B股市场的话,那么救活的目的是希望缩小A、B股之间巨大的股价落差,为A、B股市场的最后合并作个铺垫。这些措施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尤其是1999年6月1日,B种股票交易印花税税率由4‰降至3‰,更促使了B股明显启动。

2000年5月以后,沉寂已久的B股筹资功能也开始恢复。从7月1日张裕B宣布增发A股后,粤华电B、中鲁B、凌云B、山航B、帝贤B等6家质地较好的公司纷纷在B股市场上市。2000年10月24日,证监会主席周小川在“WTO与中国证券市场”国际研讨会上指出,将允许外国证券机构通过其在证券交易所设立的特别席位直接进行B股交易;将允许设立中外合资的证券公司和基金管理公司。当年12月16日,为提高B股市场运行效率,上海证券交易所决定推出系列措施:推行无形席位、开通即时成交回报、降低交易结算费用、缩小申报价位最小变动单位,以及强化B股市场信息和宣传。

死滞的B股市场终于迎来了春天,深市于2000年8月22日创下141.23点的历史新高,沪市则于12月26日创出89.89点的历史新高。当年全球股市涨幅榜首地位被中国的B股市场荣获,上证B股指数从1月4日的37.91点上升到12月26日的89.69点,涨幅达137%,为全球2000年股市涨幅之最。

或许正是这种巨大的涨幅让管理层看到A、B股市场股价缩小的希望,也看到两个市场合并的可能性。B股市场无疑是历史遗留问题,作为吸引外资筹集外资的一种方式,这个市场随着中国加入世贸的临近,随着中国经济走向全球化的进程加快,终将成为历史。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必须在人民币与外币自由兑换之前彻底解决,这也是B股向境内居民放开的真正意义所在。

没错,B股放开掀起了一轮抢购“新股”的狂潮,为此上证B股指数从80多点飙至241点,而深圳B股从130点附近飙升至394点,恐怕新股也难以达到这种200%的利润。不过我们应该看到手上没有外汇的居民,在人民币无法自由兑换的情况下就没有抢购权力,“命运唯所遇”,这就是不公平,不公平恐怕是中国股市遗留下的最大历史问题了。

方正股东放不正

与背负着法人股、国家股的上市公司相比,三无概念股也是中国一个永恒的“历史遗留问题”。2001年6月28日,方正科技的股东大会再次让人们意识到三无概念股的“魅力”。

那是一个气温在35摄氏度以上的炎热日子,整整推迟一个月的方正科技股东大会在位于上海浦东的国际会议中心七层召开。9点的会,7点半不到,大厦前就已聚集了许多赶来开会的股东。快9点了,公司的领导还没到,主席台上的五个位子依旧空着,估计股东已经到了一千人,“老板”很积极,“打工仔”还在路上慢悠着呢。大家对方正的“领导”还没到场很不满意。一个头发花白的股东率先冲上主席台表示自己的不满,台下的股东开始鼓掌附和。等领导们陆续登场后,股东们开始表示不满:一是嫌会议推迟,二是怪领导们一人一瓶矿泉水而股东们却一头大汗没水喝。台下的不满声一时盖过了主席台上的声音。

这注定是一场矛盾重重的股东大会。众所周知,方正的前身是与飞乐音响最早上市的中国两只股票之一延中实业。由于其三无概念股的特殊性,一直为市场收购者所青睐。1993年深圳宝安举牌延中实业,“宝延风波”造就了中国证券市场上的第一例举牌事件;时隔5年,1998年5月北大方正集团再度举牌延中实业,举牌后的北大科技、北大正中广告、北大方正、北大资源合并持有延中股票5.08%,成为公司第二大股东。1998年5月25日,在延中实业股东大会上,北大方面占据了董事会多数席位,北大方正实现了对延中的控股。同年12月18日,延中实业正式更名为方正科技,方正科技历史上的第二次举牌就此结束。

方正集团入主方正科技后带来了这样的礼物:1998年9月,北大方正的显示器业务注入延中实业;同年11月,北大方正科技电脑公司成立,一个月后推出系列新品;1999年1月22日,方正电脑年产销量达28万台,一跃成为国产品牌电脑第二名,稳居国内个人电脑市场第三名,2000年美国IDG公司统计显示,方正电脑蝉联亚太前十名制造商宝座。就在方正科技走向业绩辉煌时,方正科技再遭举牌。

2001年5月10日,裕兴公司联合深圳凯地、深圳年富、上海宇通、河南觉悟6家公司发布举牌公告,6家企业持有方正科技股票占总股本的5.41%。这次举牌显然与北大方正的控股地位不稳有关,因为大股东北大方正依据2000年报显示,只持有方正科技3.77%的股权,正如裕兴公司总裁祝维沙公开表示的那样:举牌方正科技是低成本、低风险跨入IT行业的好方法。既然方正集团抓得不牢,好东西自然有人要抢。在联盟举牌的6家公司中,两家是裕兴直接控制的,此外的上海宇通、河南觉悟、深圳凯地和深圳年富是合作伙伴。但这些公司对收购方正科技的动机与行为均守口如瓶,吉凶不知,令市场颇费猜测。

夺宝战争随即打响。北大方正与裕兴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股权之争,方正科技的股价迅速飙升到43元附近,并且彼此先后发布公告指责对方操作不规范。更让股民好奇的是,北大方正集团突然以无视集团利益为由,解除了祝剑秋方正科技董事长的职务。仗打到一半,临时换将,显然方正集团觉得自己处于劣势。

正是在这种扑朔迷离的硝烟中,才使得人们自然把目光聚焦到了6月28日召开的方正科技股东大会。

9点20分,裕兴公司的总裁祝维沙在保镖和记者的簇拥下走上大会主席台,他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弯腰向坐在中央的方正科技董事会的临时召集人严纯华递交了关于裕兴再次提交的增补董事会人员名单。9点40分,方正科技的高层在台上继续作报告,但听的人不多,骂的人不少。股东要求给祝维沙讲话的机会。只是在读到将10转增10的方案提交股东大会审议时才有了一些掌声,接着方正公司宣布了不将裕兴公司提出的董事会增补名单提交股东大会审议。股东们质问为什么不让裕兴公司讲话,在多次询问“我能不能发一下言”之后,祝维沙终于被重新请上了主席台。

祝维沙说,方正从未召集裕兴参加任何的座谈会,也没有对此问题与裕兴进行协商。祝维沙走上台后,对方正不提交裕兴的人事提案的讲话提出四点质疑。对此方正科技方面的高层似笑非笑地看着祝维沙。祝维沙讲完后径直走出会场。随后是北大方正的老总魏新对方正科技近一段的事情做总结,总结完匆匆离开会场,当一个股东试图拉住魏新想要沟通时,魏的助手上前阻拦,双方拉扯起来。

在数位股东讲话之后,公司领导宣布投票开始。这时情绪激动的股东骚动起来。“我们是老板,你们的位子都是我们给的,没有我们,你们什么都不是。”“你们确实很为难,但要为我们小股东多想想”之类的话此起彼伏,其中有一位股东一把按住话筒高呼:“我们不是投票的机器,我们想知道真相!”混乱中,会议召集人严纯华在保安的保护下离开大厅,这时投票箱被股东砸烂,已签过字的选票被撕碎,扔了一地。

由于股东毁坏了表决票,方正科技要求股东重新登记。下午4点,股东投票重新开始,计票结果推到晚上7点才出来。结果是:10∶10转增股本通过,举牌方入主董事会失败。在记者向裕兴的律师询问如何看待此次结果时,他很有信心地??示:“今天的表决违反了《证券法》、《公司法》,我们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事后北京裕兴公司代表举牌方与方正集团开始了新一轮“攻讦”。首先是方正集团7月11日在媒体发表一则声明,认为裕兴公司提名的董事、监事候选人进入方正科技,不利于方正科技的发展,也不利于方正科技公司内部的团结。声明里说,“方正集团认为裕兴公司提出的10转增10的分配方案,对方正科技的经营构成了极大的压力,也是对上市公司的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对这次股东大会的失败,方正集团自然归罪于裕兴公司,声明称,“令人遗憾的是,在祝维沙先生和少数股东不冷静的、明显带有偏见的言辞及情绪的误导下,使得会议现场根本不具备平等、理智、客观的对话环境,方正集团被迫放弃了这次与其他投资者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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