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画出的“饼”更像是真的,入主康达尔的吕梁及其统领的那些“北京机构”,于1999年7月在北京创办了一个中科创业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中科”),以这个公司的名义入主康达尔。他们对外鼓吹北京中科具有“科技部背景”,入主康达尔的是一家中国科技界的精英公司,意图给人一个强烈的印象。实际情形并非如此,这家新注册的“高科技精英”前三大股东的法人代表依次为高松、朱焕良和申杲华。朱焕良就是深圳的那个庄家;申杲华在被聘为北京中科副总裁及执行总裁之前,只是北京一家投资顾问公司的总经理,再以前也只是在人民银行系统工作,与“科技”背景毫无关系;而高松代表的海南中网虽然有“网”字,其实是海南一家民营投资管理公司。在北京中科的股东中,只有北京兴国火炬与“科技部八个中心”有点联系,但北京兴国火炬在北京中科的股份还不到4%。不过市场怎么会清楚“几人曾是经纶手”呢?市场只知道,1999年12月深市的康达尔股票换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中科创业。
出任北京中科董事长的是刘宇明,他同意参与组建北京中科,原本是想以科技部的背景来支持风险投资,据说后来不同意公司直接参与股票二级市场的炒作,于2000年6月提出辞去董事长一职。要离开“犯罪团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北京中科一直拖延召开董事会的时间,经他一再催促,最终在11月4日才得以辞职。刘宇明辞职后,另一位社会知名人士、北京市贸促会会长姚望出任了董事长。
请北京贸促会会长姚望加盟北京中科,是因为在北京贸促会的申奥项目世界贸易中心大厦中,北京中科担任了“投资银行顾问”。一个月后,因世界贸易中心大厦项目无法继续运作,姚望向北京中科董事会递交了辞去北京中科法人代表和董事长职务的报告。这个落水者可没机会脱离“苦海”,据说由于“没有时间召开董事会”,所以在中科系雪崩时,在工商登记处姚望仍是北京中科法人代表。
在北京中科公司中,参与了该公司的所有项目策划的吕梁自己没有登上前台,野心勃勃的他有一个更为远大的“目标”,他要创建一个庞大的中科创业的集团,北京中创和康达尔(中科创业)只是这个集团中的一分子,这个集团将控制一系列的上市公司。为此“吕梁舰队”在二级市场炒的就不是一只股票,按吕梁的设想,建立中科集团,撒开一张网,网住一个公司就炒一家股票,把炒高股价后的股票质押给银行,从银行贷出资金再炒下一个。真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多米诺骨牌的设想。哲学家叔本华说,在达到一个目标的基础上,建立更高的目标,如此一个接一个,最后是在走向目标的过程中发现已到了生命的尽头。人生就是在目标不能达到的失败中结束的。对于吕梁来说,在一个罪恶的基础上建立起更大的罪恶,他的“炒作航母”终将驶向罪恶的更深处。
2000年中,吕梁开始着手筹划建立中科创业集团,由自己出任集团副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虽然在“中科系”雪崩时,中科创业集团还没来得及正式注册,但吕梁在2000年8月给记者的名片上,已赫然标着中科创业集团。中科创业集团的控股网已经开始撒开。
1999年8月,新成立的北京中科协议受让上海华谊(集团)总公司所持的中西药业国家股中的2875万股,占中西药业总股本的20%;与此同时,北京中科的大股东之一海南中网也从上海华谊受让中西药业国家股719万股,占中西药业总股本的5%。2000年7月,中西药业发布警示性公告,宣布其国有大股东授权单位将向江苏阳光集团公司与海南禾华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转让公司所持全部国家股股权,并于2000年6月30日分别与后两家公司签订了有关股权转让协议书。按此协议,阳光集团将受让中西药业国家股3500万股,占股本的16.23%;海南禾华将受让中西药业国家股2193.9896万股,占总股本的18%,每股转让价格均为人民币2.33元。至此,吕梁及其联盟者实际上已经十拿九稳地控制了中西药业。
2000年4月,上海中科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注册成立,注册资本1亿元,法人代表为申杲华。北京中科持有上海中科50%的股权,其大股东海南中网持有上海中科50%的股权。同年6月,新成立的上海中科以每股2.8元的价格,受让鲁银投资原股东淄博宏信资产经营集团有限公司所持公司全部法人股956.8125万股,从而成为鲁银投资持股4.66%的第四大股东。
2000年6月,上海中科又以7200万元的价格,购买君安证券公司所持胜利股份900万股转配股,成为胜利股份持股3.76%的第四大股东。
2000年7月,北京中科及海南中网分别将所持的20%和50%的上海中科股权,以6973.95万元的总价转让给深圳中科。与此同时,中西药业与深圳中科分别宣布双方建立互相担保关系,担保额为两亿元。由此可见,继深圳中科之后,沪市的中西药业也成了“中科系”的骨干公司,网可以越撒越大,总公司有分公司,分公司还可以有“子孙”。
2000年6月,中西药业以每股约22.35元的价格购买了357.5822万股岁宝热电的流通股,成为该公司占股2.62%的第四大股东。
至此,以康达尔变来的“中科创业”为龙头,包括了中西药业、鲁银投资、岁宝热电、胜利股份的“中科系”网基本形成。
2000年4月底,当高科技网络股炒作在市场退潮时,化名“K先生”的吕梁在《证券市场》周刊上又发表文章。这次他把重心从高科技股转??传统国企大盘股,他语出惊人地说:“大盘国企股在市场上将有震撼性表现,现在好戏刚刚开始。”这些言论实际上是配合“中科系”的另一次收购行动。此刻的吕梁正在策划组建一家名为山东控股的投资公司,力图把山东省掌握的许多上市公司的国有股、法人股组装进去,进行统一运作。
2000年6月,“中科系”资本市场的收购目标盯上了莱钢股份。莱钢股份是山东省境内的支柱级大型国有企业,其大股东莱钢集团是山东控股最主要的发起人,而由上海中科出面收购的鲁银投资和胜利股份,都是山东籍上市公司;与上海中科同步收购鲁银投资并最终成为其第一大股东的九洲泰和,是一家北京注册的以民营为主体的实业公司,又是山东控股的发起人之一;莱钢集团是九洲泰和的第三大股东,占股25.75%。此外,2000年6月30日已签下协议拟收购中西药业部分国有股的江苏阳光,据报道也是山东控股的主要发起人。
可以看出,控股山东的上市公司是“吕梁舰队”的长远战略目标。
“吕梁舰队”的覆灭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聪明过人的吕梁虽系文化人出身,却对人性的弱点并不了解。维系“吕梁舰队”的协作锁链在违法的恐惧下可能会越拧越紧,所谓“上了贼船,身不由己”。可从根本上说,这种锁链的建立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什么信念,赚到钱之后,一些出于害怕而没有吕梁式“雄心壮志”的人,就会设法逃离这条锁链,这条锁链迟早要断裂。
在山东控股公司组建尚未成功之时,锁链断裂了。北京中科在2000年中经过两次股权变动,到这年的12月,朱焕良已经出局,其股东缩减为6家,大股东为海南中网与江西燃气。朱焕良退出北京中科,意味着最早吕梁与朱焕良的协议已没有利益关系来维系了,当然朱焕良不会凭什么“信誉”来继续为吕梁锁仓中科创业(康达尔)股票,当初求吕梁解套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只比吕梁更狡猾的狐狸,怎么会“影徒随我身”地跟着吕梁?
2000年8月的一天,约在凌晨两点,吕梁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紧急召到某公司在北京的总部大厦。这是一家在香港神通广大的公司,香港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能知道,那家公司也属于“吕梁舰队”之一。“朱大户叛变了。”在香港公司的北京总部,探马对半夜被拉起来的吕梁道。“怎么回事?”吕梁顿时贼心一紧。“一艘偷渡快艇将一笔港币现金运到了香港,根据我们调查,这笔钱的主人是朱焕良。”“有多少钱?”“朱大户已经在港置业,还将部分资金转往海外,现在还不清楚钱的总数,估计不少于4亿。”
很明显,退出北京中科的朱焕良不玩了,他手上的大笔中科创业股票将抛向深圳市场。
屋漏偏逢连阴雨,2000年10月,北京中科的董事兼执行总裁申杲华受到一项重大案件的牵连,也被有关部门看管起来。在对申杲华的审查中,检察机关发现他私下炒作深圳中科等公司的股票,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炒自己的股票是违法的,按市场上的行话就是开了“老鼠仓”。
“老鼠仓”本身的违规当然不会被吕梁看成“问题”,关键是申杲华的“老鼠仓”涉资甚巨,可能多达数千万元,一旦进入调查就会被强行平仓,这就相当危险。为了“舰队”的安全,吕梁下令在深圳中科、北京中科内部查“老鼠仓”,要求所有公司资金于年底以前结清。这次自查加速了“吕梁舰队”解体。“顾惟喽蚁辈,但自求其穴。”这当儿,原本冲钱而来的投机分子,哪会顾到什么公司利益、“舰队”安全?本来已貌合神离准备出逃的朱焕良,会配合这种自查吗?或许“老鼠仓”的数目比吕梁估计的要庞大得多,这批股票大规模出货,深圳的中科创业岂能不崩盘?
2000年12月25日早上开盘没几分钟,中科创业就跌到35元以下。按吕梁的计划,准备接住“老鼠仓”的抛盘,在节前把股价收到38元以上,可“吕梁舰队”中那些“北京机构”的所有资金全部打光,共成交220万股,用掉6000万资金,中科创业股票还是在上午跌停。吕梁没料到“老鼠仓”会这么多。他料不到,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实际上是一支老鼠部队,都是为钱而来的鼠辈,没人会像他那样有一个远大的“犯罪目标”。北京的“弹药”打光后,吕梁急了,紧急从各地的杂牌军调拨粮草。中午外地一家机构打电话给吕梁,下午会有2亿资金到位,吕梁松口气地对手下人说:“这就像奇迹啊。”
可奇迹不会发生,“吕梁舰队”瓦解的速度与中科创业的下挫一样快。这支“舰队”包括企业、券商、银行,他们炒二级市场的大量资金是以股票质押而来的融资,一旦锁链的环节有一个断裂,谁不想夺门而逃?谁不想把这种违法的事推得干干净净?深圳中科6名“吕梁舰队”所派董事集体辞职,公司管理层面见媒体痛陈庄家操纵。先来个“贼喊捉贼”,以示自己的清白。上海中西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于2001年1月12日发布公告,公司持有的岁宝热电流通股357.5822万股,已于1月4日被申银万国擅自全数抛售。而北京中科、海南禾华所持公司法人股全部被法院冻结。
满载一船罪恶的“吕梁舰队”快速沉没了。北京中科的中小债权人涌至国贸大厦33层公司总部和北辰花园别墅吕梁住宅索债……
新世纪的第一个交易日,已连续5个跌停的中科创业称有重大事件公告,临时停牌一天;1月3日,在没有刊发任何公告的前提下又停牌了一天。1月4日,沉寂终于被打破,中科创业终于发出公告,称公司11名董事中有6名提出辞职,同时提出辞职的还有2名监事。据悉,这8位都是随着“吕梁舰队”的入驻选入公司董事会和监事会的,也就是说他们都不是原来康达尔的人。
1月4日下午,中科创业复牌,一开盘股价就被打在了17.86元的跌停板上,到收盘时,跌停一直没有被打开,有43.4%的流通盘等待卖出。5日,中科创业以16.07元的价格继续跌停,8日、9日中科创业还是跌停,至此对中科创业来说,已是连续9个跌停,股价业已跌至13.07元,这在中国证券市场上是罕见的。10日,历经了9个跌停的中科创业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第10个跌停最终被打开。可对于跟风炒作、高位套牢的股民来说,他们等待的恐怕已不是解套,而是人生的跌停啥时候能打开。
如此凶狠的跌停自然有其原因,有报道说,“中科系”股票市值高峰时多达100亿元,“吕梁舰队”的庄家融资来的钱近50亿元,这些融来的资金大部分直接或间接来自于银行,银行方面大都在中科创业的高位股价上,以1:2的质押率贷款给机构。一旦雪崩,人们可以想象银行不会不介入强行平仓之列,平出质押的股票以保血本。由此可知,“中科系”股票的连续跌停,正说明彼此践踏的血肉惨状。《中国证券报》的一位副总认为,中科创业事件差一点造成中国的“金融危机”。此语一点也不过分。
由于与“中科”挂上钩的公司无一例外地跟着深圳中科创业一起“跳楼自杀”,加上北京中科的主要负责人的个人股票账户统统被冻结,北京中科的董事会秘书艾晓宁不得不承认,“中科完全陷入财务危机”。
2001年1月10日,中国证监会有关负责人明确表示,证监会正在对有关机构涉嫌违规操纵中科创业股价一事进行调查。
此时清楚大势已去的吕梁具有奇快的应变能力,在雪崩之初马上就调整策略。2000年12月28日,即中科创业第三个跌停时,向市场发出公告,称上海中科所持4.66%的鲁银投资已转入九洲泰和名下,后者就此成为除山东经济开发区之外唯一持鲁银投资法人股的大股东。2001年1月7日,吕梁在他的私人别墅北辰花园向媒体发出“新闻稿”,称北京中科已完成“重组”,沈阳飞龙集团董事长姜伟将加入北京中科,并以大股东代表身份赴中西药业。
想通过迅速调整控股结构进行重组来改头换面以挽救失败的命运,谈何容易呢?走过场的程序省不掉。1月9日中科创业收到北京方面发出的通知,拟决定1月14日下午在北京召开临时董事会,但深圳方面的董事没有响应,北京临时董事会“流产”;而深圳方面想在18日召开董事会的提议,也一样没有得到北京方面的响应。由于不能召开临时董事会,中科创业的临时股东大会也只好暂时“搁浅”,此时的“吕梁舰队”众叛亲离,人人都只想保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