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鸡汤的香味儿顺着厨房微阖的竹窗,飘得整个小院儿都是。老太太嘴里埋怨着林小烛浪费钱,闻见香味也忍不住吞口水,掀开门帘来来回回瞅了好几次。看见林小烛把鸡汤盛出锅,连忙过来端盘子。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吃饭,红叶用汤匙舀了一大碗鸡肉,拿了几块饼子给屋里躺在炕上养腿的竹训送去。没过一会儿自己又回到堂屋,拿着筷子从汤碗里翻出一只肥厚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旁若无人的啃起来,汤碗里的鸡肉顿时少了一小半。
老太太伸手夹了另一个鸡腿放在端着碗,正眼巴巴瞅着红叶的阿礼碗中,斜眼溜了下闷头只顾自己吃的红叶,话语里有些阴阳怪气:“小烛这孩子啊,平时拿足了富家小姐的范儿,干点活娇滴滴的,不过今天看来,富家小姐也是有些能耐的。随便那么画张画像,得来的银钱就能买鸡买肉的,可比我们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粗强多了。”说着给小烛碗里夹了块鸡翅膀,“你可是今天这顿饭的功臣,得多吃点。刚才娘嫌你乱花钱,说话不中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我如今仔细想想,你这钱可都是花在杜家人身上了,就是浪费也浪费给了杜家。可不像有些人,尽攒些私房钱,不知道给谁花了,家里的难处一点也看不见。”
林小烛余光看见红叶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明白老太太这是借着今天的事儿,埋怨大嫂昨天不拿钱帮杏花赎身呢。虽然大嫂做的是有些不厚道,不过老太太也是,你要是想埋怨大嫂就直说呗,为啥还扯上自己呢。大嫂刚对自己态度有些改观,现在又要变回人肉靶子了。
她连忙谦虚一笑,岔开话题:“娘,您这是怎么说的。我今天不过是凑巧赚到了些银子罢了,平时吃的用的还不都是杜家的。我这笨手笨脚的也没什么本事,一直给家里添麻烦来着。唔,院里晾着的我的衣服,还是大嫂今儿帮忙给洗的呢。”
老太太眯了眼睛笑道:“小烛就是嘴甜,还不邀功,之前我还后悔来着,今儿一看你配竹沥真是正好。如今你好好过日子,你大嫂帮趁着点也是应该的。而且我看啊,家里要想还上杏花赎身的钱,别人也指望不上,还得靠你们小两口。”
林小烛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忍不住腹诽,不用你说我也会想办法帮着家里还钱的,可是你这么一说,大嫂心里该怎么想。老太太,你这不是帮我树敌呢么。
果然,红叶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怨杏花的事儿我没拿银子你就直说,别话里话外的带刺!”
老太太倔劲儿也上来了,皱着一张脸,吐沫横飞:“我还真就是说你呢,你说你是个当大嫂的,平时扣扣搜搜节俭着过日子也就罢了,杏花遇到这么大事儿,你还把那点私房钱藏着掖着,你有良心吗?竹沥都身子还没好,都想着出去赚钱了,你这好手好脚的,没看你有啥表示!”
红叶脸气的通红,蹭的站起身:“我没良心?我一天为杜家忙里忙外的您老看不见么。听您这话我就生气,今儿我还真就把话撂这了,别说我现在手头紧没银子,就是有,我也不拿!你不是指望着竹沥和小烛两口子么,以后你老了摊在炕上动不了,就让你二儿子二儿媳伺候吧,想找我门都没有!如今我也看出来了,你们都看不上我,比不上富家小姐出身的有文化。等阿训腿好了,咱们就分家吧,各过各的!”
老太太一听,更气愤了,拿着筷子指着红叶的鼻子:“好啊,你们看见没有,哪有这样的儿媳妇,我只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不愿意了,说老了都不给送终!”
两个女人像生了气的母鸡一样,昂着头啄来啄去。
杜老爹用烟斗敲了敲桌子,蹙着眉,抬手撸了把头发:“行了,都少说两句,好菜好饭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有我在谁也别想分家,咱们杜家就是穷死,也得抱团!你们若是这么闹,我就拿出点当家人的威严来了!”
红叶本就不是真心想分家,只不过是气不过老太太拿林小烛跟自己比。她听了,眼珠一转,重新坐下身子夹了一筷子鸡肉,咂巴着嘴吃的有滋有味,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老太太抻长了脖子两眼紧盯着红叶,气的胸口来回起伏。
气氛一家子沉闷下来,林小烛觉得尴尬,视线一转瞥见一直啃玉米饼,筷子几乎没往菜里伸过的竹沥,默默地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在了他的碗里。
竹沥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转过头看她,愣住了。
察觉到他幽深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侧脸,却僵直着手臂不动筷子,林小烛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看我干什么,你快吃啊!”
竹沥这才将菜放入口中,素白的鸡肉被蘑菇的香味浸润的香喷喷的,咀嚼吞咽过后,唇齿余香,甘味十足。
晚上,林小烛坐在小板凳上,想起晚饭时大嫂红叶一直沉着的脸色,临出堂屋时还剜了自己一眼,叹了口气。回身在盆里注了热水打算烫烫脚,从这村里走到县城,最起码花了两个时辰,这还只是去程。回来的时候,说实话,她都有些走不动了,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脚掌更是一踩在地面上就疼,此刻她深刻的体会到了车马的重要性。
脱了鞋袜,红肿的脚趾立刻露了出来,原本白皙剔透的小脚丫现在好几处被磨破了,起了水泡,怪不得走路的时候这么疼。她把脚一点一点的放到热水盆里,热度一下子从脚掌上窜,激的她头皮都发麻,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竹沥坐在炕沿上,眸子扫过她盆里白皙的双足,纤细的手臂无意中撩起的水在盆里漾起了涟漪,波纹一点点撞到盆沿上,似乎要触及到他的心里。
竹沥偏过了视线,盯着手里的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耳朵里是她撩起的水花声。脸越来越热,不能再这样了,他轻咳了一下:“咳,我跟里长说好了,明天开始就去村书院了。”
林小烛听了,蹙了眉,停了手上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书院过一阵才开吗?你身体还虚着呢,能受的了吗?”
竹沥手指在书册上摩挲了两下:“如今书院房子已经建好了,就差往墙上涂石灰了。这次的事儿多亏里长帮忙,我合计着明天开始去书院,多少也能帮点忙。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整天躺在家里也难受,还不如出去干点活能锻炼锻炼。”
林小烛一想也是,再健壮的人整天躺在炕上不活动,时间长了,身体也虚弱的,锻炼锻炼也行,能增强点抵抗力,于是点点头。
洗过了脚,林小烛跟竹沥坐在炕上,她穿着一身中衣披散着头发,把今天花剩下的银子从钱袋里倒出来,数了数,还剩三两零六个铜钱。她把六个铜钱拿出来留着备用,三两整银重新放到钱袋里,推到竹沥面前,“这钱袋里是三两银子,今天剩下的,放在你那儿吧。你到书院以后,估计不久也能发月俸了,咱俩攒一攒,早日把欠里长的银子还上。爹娘年纪大了,每年也就指着庄稼那么一点收入,如今杏花又回来了,多了一口人吃饭,咱俩能多分担点就多分担点。”
竹沥看着微弱烛光下林小烛的脸庞,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心里陡然一跳,忙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把钱袋推回到她的手边:“这钱还是放在你那儿收着吧,你们女人家总是心思细腻些。过些天我发了月俸也交给你,若有什么用钱的地方,我再跟你拿。”
林小烛瞪大了眼睛,这举动要是搁在现代,就是让媳妇拿工资卡掌钱,说白了,这是对自己信任啊,这竹沥怎么这么有眼色!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正逐渐融合到他们杜家啦?她心里高兴,把钱袋收在柜子里,熄了灯,满足的闭眼躺在了被窝里,一宿无话。
第二日,竹沥早早的就去河对岸的书院了,林小烛给小鸡仔喂了食,坐在门槛上有些心神不宁。自从来到这儿,竹沥一直都在家,这一上午眼瞅着就要过去了,不知道他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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