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李一超调到中央机关工作。
不久,****中央决定在上海召开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会议地址选在卡尔登戏院后面的一排楼房里。
为了保证此次大会的顺利召开,组织上安排李一氓当这幢房子的“主人”,为了更好的掩饰身份,李一超和一个叫赵毅敏的同志与李一氓组成一个临时家庭,便于工作的顺利开展。
李一氓和李一超只有一字之差,李一氓是四川彭州人,李一超是四川宜宾人,两人同为四川老乡,又都姓李,年龄接近,李一氓比李一超年长两岁,李一超和李一氓成了非常亲密的朋友。
李一氓对于李一超这个革命女同志充满敬仰之情。对于李一超的爱人陈达邦的事情也较留意。
会议期间,他们和其他“家庭成员”或听留声机、或打麻将、或聊天、顺利地掩护了全国苏维埃大会的顺利召开。
会议一结束,临时家庭就解散了。但李一超和李一氓时常保持着联系。
后来,李一氓把李一超丈夫陈达邦的妹妹陈琮英(任弼时的夫人)介绍和李一超相识。这是李一超认识的第一个陈达邦家的直系亲属。
陈达邦和堂妹陈琮英的关系非常好。李一超依稀还记得离开苏联时,丈夫的嘱咐“那遇着什么问题,你一定记得去找我的妹妹陈琮英。她一定有办法解决的。”而宁儿最好的归处还是认祖归宗,和亲人相认。
姑嫂相见别有一番情感。陈琮英见着自己的嫂子,李一超见着了自己的小姑子。
“达邦在苏联的时候,经常提起你。”
“我曾收到陈达邦从苏联寄来的信,他曾向我提起你。”
李一超娓娓道来回国后的日子,在党组织的安排下不停地走南闯北,接受一个又一个任务,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特别是在执行任务中遭遇的艰险。
“我千辛万苦回到国内,独自一人去湖北宜昌开辟交通联络站,借宿在码头工人家,生下了宁儿。孩子还未足月,码头工人因赌博被抓,急需一大笔赎人,我卖掉了结婚戒指,救出了码头工人。但因为金戒指,被特务盯上,我因此带着宁儿悄悄离开宜昌返回上海。
“回到上海,安排在中央机关工作。因叛徒出卖,中央机关遭到破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我住进了医院,宁儿送给了友人看管。
“后受党的指示,前往江西南昌省委机关工作。因叛徒出卖,我只好用床单抱着宁儿,连夜逃亡。到九江的船费是用达邦给我的怀表折的。而九江到上海的船费却实在是拿不出钱来,迫不得已,在大街上卖儿还船钱。。。”
李一超回忆着回国后的工作生活情况。说到生死攸关处,李一超仍汗如雨下。
“嫂子,你一个人带着宁儿从事革命活动,确实多有不便。”陈琮英清楚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从事革命工作,诸多不便。
“我想把宁儿送回陈家抚养,给他一个安定幸福的童年。”李一超向陈琮英道出了想把孩子送回陈家抚养的想法。
陈琮英表示支持和理解。
“达邦让我遇着问题多和你商量。你看,把宁儿送到哪?送给哪家合适?”
陈琮英考虑了一下,说:“我觉得宁儿可以送回湖北武汉,五哥陈岳云家里。陈岳云经营着印刷,家道殷实,在政界具有一定的影响力。陈岳云只有一个女儿,宁儿过去应该不会受委屈。宁儿的安全、教育、成长应该不成问题。”
李一超点了点头。
陈琮英接着说,“一超,我回去后会抓紧和陈岳云联系,听听岳云家的意见。我联系好后会和你联系。”
“谢谢。宁儿送养的问题,我就拜托给你了。”李一超紧紧地握着陈琮英的手。
李一超和宁儿已经有很深的感情。宁儿一岁零三个月,聪明乖巧。说心里话,李一超舍不得离开自己的骨肉。但为了宁儿,也为了革命,李一超宁愿饱受骨肉分别之苦。
李一超清楚,此次离别,母子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或许,真的是要等到革命成功的那天了。忍着揪心的痛,第二天,李一超抱着宁儿到照相馆照了一张合影,这也是她们母子一生中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李一超把这张合影寄给了远在莫斯科的丈夫陈达邦,叙说了自己带着孩子革命的不便,为了宁儿成长,把宁儿放在陈岳云家抚养,让他不必挂念。
李一超特地送了一张母子的合影给了郑琇石一张,请她帮忙转给自己的二姐李坤杰。
4月,李一超抱着孩子和小姑子陈琮英一起到了武汉陈岳云家里。但是,陈岳云对这个孩子并不欢迎。尤其是陈岳云的夫人很不高兴。在李一超的面前,毫不掩饰不喜欢宁儿,经常冷言冷语。
这些,李一超都看在眼里,她已经预感到孩子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但身为革命党人,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和革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又怎能容忍儿女情长呢?为了千百万人的幸福,李一超只有忍痛作出这样的选择。
就这样,李一超向哥嫂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希望哥嫂不要告诉宁儿的身世。李一超亲了亲宁儿的小脸,硬着心肠,抛下哭闹的小孩,走出了陈岳云家。一走出家门,李一超坐上黄包车,泪水夺眶而出,宁儿啊,我的儿子,不要怪妈妈心狠,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宁儿,我的孩子,妈妈因为革命,选择了把你送回陈家。妈妈只能看着你的相片想念你。妈妈和你只能在梦里相见……
李一超回忆起和孩子的一点一滴。在宜昌生宁儿时没有钱请医生,是好心的码头工人的妻子祥嫂接的生。宁儿刚出生的时候,啼哭声很嘹亮。宁儿还未满月,因特务追来,当天夜里,自己带着宁儿没有惊扰其他人,坐上了去上海的轮船,在船上,自己一度想抛弃宁儿,最终是宁儿的哭声把自己拉回现实。在上海时,自己躲了十来天才去看宁儿,宁儿见了妈妈,伸出小手,咿咿呀呀的说话,露出笑容。宁儿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眼睛直溜溜地围着自己转,不停地用嘴巴亲妈妈。在南昌的时候,自己逃脱了敌人的追捕,趁夜逃往乡下,母子相依为命,互相取暖……
骨肉分离时,宁儿才一岁零三个月,自此以后,母子俩生死两茫茫。
回到上海后,李一超轻装上阵,为党的革命事业继续工作。李一超从小并不喜欢这些琐碎的家务事。风吹雨打下,李一超早已明白,机关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作为革命战士必须服从革命利益。党指向哪,就到哪,党叫干啥,就干啥。每天,李一超提着菜篮子买菜、做饭、浆洗、缝补、拖地板,哪怕是日常最平凡的事务,李一超都认真、愉快地干着,一点也不含糊。李一超必须做好一名“家庭主妇”保卫革命的顺利进行。
上海炎热的夏天快过完了。一天傍晚,李一超又去了好友郑秀石的家,向两个好朋友辞行。她一进门就说“没想到吧?我又要开旅馆了。”这句话的意思,表明李一超的工作又有新的调动。
这一次,大家好像都有共同的感觉:可能要走得很远很远,分别得太久太久。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郑琇石红着眼睛说:“来,我们给你饯行!”说完,从写字台上拿过半瓶五加皮酒。
一家人忙乎了起来,从弄堂们口买回一大包咸花生米,加上头顿剩下的咸鱼,和着半瓶五加皮酒,倒别有一番风味。几个好朋友一直谈到夜深,在酒精的作用下,郑家两姐妹才明白了李一超这些年的牵挂。
“我很想念二姐李坤杰,不知道他们一家现在如何?”
“我也非常想念远在苏联莫斯科的丈夫陈达邦,不知道陈达邦为什么还不回国?”
“在苏联时候,陈达邦的学习能力强,外语基础好,成绩名列前茅。而我,是在陈达邦的帮助下,才提高俄语成绩。”
“一超,你学得已经很不错了。不单学到了不少的理论、军事知道,还学会了简单的俄语会话,汉语也有提高,完全可以不借助注音字母帮助读书、写字了。”
“一超,我觉得你真的是值得我们学习。为了革命,响应党的安排,你离开丈夫回到国内。为了革命,你忍受骨肉分离,毅然决然送走了儿子宁儿。”
……
一直谈到深夜,郑家两姐妹和李一超才在路灯下依依惜别。谁都没有料到,上海一别,竟成永诀。后来,李一超和同志们奔赴了东北沦陷区,在革命的征程上大步向前,把那里的革命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声势浩大,尽写了一个抗日民族女英雄的风采。在东北,流传着一个动人的故事——瘦李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