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希不再说话,环顾四周,打量着大厅的摆设。
墙正中央悬着幅清雅的山水画,虽是外行,她也猜得出这绝对出自名家手笔。画下方的长柜两侧,分别放着高脚玉瓷瓶,温润的表面,能清晰地照出莫希的模样。啧啧,又是个值钱货!
斜瞟紫衣男子一眼,她暗暗惊叹。这个男人到底多有钱啊!突然想到两个人,眸飞快一转,她善诱道:“花昊彦,这样的院子就你一个人住,未免太冷清了。”
“你想打什么鬼主意?”凤目幽幽一瞥,看穿她的心思。
“我有两个朋友,可不可以一块住进来。”莫希心里盘算着,冯家姐弟俩一直在住破庙,这里房间多,空着也是浪费,不如拿来做人情。
“不可以。”一口回绝。
“商量一下吧。”莫希不死心地补充道,“人家姑娘秀外慧中,蕙质兰心,贤良淑德,……”
“女的?”凤目中似乎有种别样的神采。
莫希看出点苗头,忙不迭地点头:“是,是。”阿步,为了我善意的谎言,你就牺牲一回吧。
“不可以。”
她再道:“那,要是男的呢?”
“更不可以。”
莫希本想再做点垂死挣扎,清脆的声音,适时地打断她。
“公子,饭菜来了。”灵秀一招手,几名小厮有序而入,将菜肴端上桌子。
“今日,有姑娘来,灵秀就不陪公子吃饭了。”
“嗯。”花昊彦理所当然地点头。
“姑娘,你和公子慢用,奴婢告退。”灵秀彬彬有礼地欠身。
当花昊彦慢条斯理地吃完两片鲈鱼,四要青笋,莫希却还咬着筷子,神游在三界之外。
这花家还真是奇怪,在这种封建社会,居然也能有这么和谐民主的主仆关系。她突然想到了青荷和雅竹,自己贸然离府,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她们?但愿萧启煊不会迁怒于池鱼。
看到灵秀,莫希不由想着,要是青荷雅竹生在寻常商贾,哪怕平凡百姓家中,也该比在宁王府要自在得多。
杨婉儿又何曾不是,与侍妾争风吃醋,明抢暗夺,到最后又落得怎么的结果?那自己呢,如果没有那份诏书,还可以离开得这么潇洒吗?
见某人迟迟不下箸,花昊彦困惑:“怎么,楚州的菜,难道不合你胃口?”
“哦,没有,我只是在想要先吃哪道菜。”夹了一口菜,她问道,“你家厨子,不会都是楚城的吧?”
“当然,华州饭食如此令人难以下咽,本少怎么吃得下!”
切,有钱又能怎么样,显摆!看他拽得个二五八万,某人有点不爽。
不过腹诽归腹诽,有求于人,她脸上不忘挂笑:“吃完,麻烦你送我出城。”
“出城?作什么?”
“我得罪了几个人,怕人家会杀我灭口。”配上可怜兮兮的语调,她台词说得很到位。
“不必。本少这里安全得很。”
“真的?”两眼又开始星光璀璨。
“当然。”
“那我就多打扰你几天。”怕他不信,莫希强调道,“真的,就几天,避避风头。”
“可以。不过,本少这里的房租向来按月收,一个月一千两。”
“啊,还要收费?”
“若是你觉得不合理,本少也不强留。”
商人,果然都是唯利是图的!封建社会,果然都是欺压善良小老百姓的。
“合理,合理,你说的都很合理。”安全第一,钱财乃身外之物也。
莫希一面在心里咒他赶快破产,一面手上筷子动得更欢,白花花的银子啊,能吃回来多少是多少!
宁王府为找王妃,已人仰马翻,某人却在万花苑逍遥。
赏心阁,窈窕修长的两个人对视着。
“流苏姑娘,又或者说是冯容?”莫希澄清的大眼一眨不眨,盯着面前这位白衣女子。虽然蒙着面纱,她还是被捕到她表情中的异样。
流苏警觉地后退两步,水眸中的惊诧一闪而逝,随即恢复镇定,悠悠开口道:“公子认错人了吧?”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莫希轻笑,就近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捧起茶杯轻啜一口,“我只是受人之托,帮人寻亲。既然姑娘不是在下要找的人。我为刚刚的冒犯向你道歉,还望姑娘莫怪。”
流苏摇摇头,笑颜清丽:“怎么会!杨公子是个热心肠的人,流苏又岂能不明事理?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人寻亲,兴许流苏听过,也能帮上忙。”
“一对姐弟,姐姐叫冯慧,弟弟叫冯步,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莫希故意说得很慢,视线不曾离开过对面女子半分。
“倒没听过,不过日后我会留个心帮公子打听打听。”流苏轻轻掩面,娇嗔道,“公子若再这么盯着,流苏怕是要羞得弹不好琴了!”
莫希假咳掩饰自己的失礼,抱歉一笑,“是在下唐突了佳人。”
“那就罚公子弹奏一曲,可好?”流苏看了她一眼,眸光转而投向静立于竹案上的古琴。
“姑娘之命,岂敢不从?”莫希优雅地坐于琴旁,拨弦。
一曲终了,她起身,含笑:“今日多有叨唠,他日登门定当给姑娘惊喜,以表歉意。”
“公子言重,流苏在此谢过公子厚爱。”她对身旁的丫鬟轻轻颔首,“柏儿,替我送送公子。”
“不用再送了。”莫希回头对身后的柏儿道。她踏出万花苑,侧身抬眸,意味深长地望向赏心阁,这个流苏实在太沉得住气了,下次得出重招!
妹妹,弟弟,别怪姐姐,大仇未报,若此时相认,只怕连累了你们!
窈窕身形立于赏心阁门口,看着悠然飘去的身影,流苏敛去脸上的淡笑:“杨莫希……他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