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能让你被天下人嘲笑……让你父皇后悔生了你这个女儿……你知道么?”清玲珑捂着嘴已经泣不成声,虽然看起依然尊贵,可这样的皇后,是无人见过的,就连旱魃宣华也很少见的。
“女儿死前让你母后为其流泪伤心,足矣。”旱魃芷心中凄凉,知道清玲珑这么做,也和清家有相当的关系,想自己是清家女,这件事也是自己酿成的祸事,心中的怨气渐消。
清玲珑见她捂着棉被跪坐卧榻上磕头三记:“母后,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在身边侍奉左右,望母后见谅。”这一声声磕的木板直想。
“芷儿……”清玲珑哽咽的看着即将离开人世的女儿,花了妆容,累了心神。“芷儿,你还有什么遗愿,母后定帮你完成。”
我想看看姐姐,成么?我想看看父皇,成么?我想见弟弟最后一面,成么?
旱魃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清玲珑轻声道:“然,母后则有事相求你。”
“母后请直言,女儿将死之人,有何用处尽也算是死得其所,不用死的这般肮脏。”旱魃芷笑了笑,现在的她就连自己也不忍心多看一眼,这具身体她已经不能再用了,就算灵魂精神尚在又怎样?还不是苟延残喘。
“母后要你写两封信……”清玲珑淡淡一笑,落寞无边。
瑾岚端着酒候在门口,脑中嗡嗡响个不停,也不知端着毒酒站了多久,就听里面响起清玲珑的声音:“瑾岚?瑾岚,你在外面么?”
“在。”瑾岚精神一震,推门而入。
寝房内视线昏暗,清玲珑的背影犹如鬼魅一般,暗红华贵的袍子席地拖出长长的弧度,墙壁上倒影着她巨大的影子。
当瑾岚看见旱魃芷的模样后吓的一抖,这个少女哪里能瞧见曾经华美的模样,若她现在不是公主身份,不是旱魃芷,瑾岚断然也不会多看一眼免得作呕。
“公主…………”瑾岚‘哇’一声哭了出来。当年人人都羡旱魃芷出生皇家,又得她父皇宠爱和纵容,瑾岚侍奉清玲珑那会,旱魃芷才牙牙学语,现在看来,这个少女生在皇家,却是个福薄的孩子。
旱魃芷抖着嘴笑的宛如风中凋零的残花,拖着不堪的身子上前端起酒中,清玲珑泪眼朦胧道:“这酒无痛无毒,只会让人安然入睡。等你喝完它,母后目送你上路……”
旱魃芷苍凉一笑:“母后,女儿去后望母后善待姐姐,也希望弟弟能够坐拥着君朝的江山,女儿会在泉下看着我们清家,护着我们清家……”流流满面之际仰头一饮而尽。
“芷儿。”清玲珑终于上前抱住那脆弱的身体,瑾岚和她合力将旱魃芷抬上卧榻。清玲珑掖了掖被角,坐在榻沿柔声道:“睡吧,母后等你睡着了,再走。”
旱魃芷浮上一丝不甘的笑容,渐渐失去意识,一滴泪滑过脸颊,清玲珑认真的端详小女的容颜,瑾岚捂着嘴簌簌流泪。
许久过后,清玲珑伸手抚摸女儿的眉眼:“瑾岚,命他们进来。”
“……是。”瑾岚出去一会,带进来几个宫女,想来之前瑾岚已经安排妥当了,先是给清玲珑行礼,而后转身往四处各地倒满燃油,一个矮胖的宫女走过来轻声道:“皇后娘娘。”
清玲珑扶着瑾岚的手腕退开,那宫女一桶油欲要朝旱魃芷身上泼,清玲珑喝道:“慢着。”然后指指卧榻,宫女会意,点点头。
“皇后娘娘,走吧……”瑾岚不舍的最后看一眼旱魃芷,扶着清玲珑走出‘西宁宫’。
朝凤殿,旱魃遥望火光冲天的西宁,对身后几人冷漠然道:“记得本宫交给你们的事情么?给本宫说说,这件事是谁指示你们这么做的?”
三宫女立即行礼,异口同声道:“回皇后娘娘,这件事是公主指示奴婢们这么做的。”
“很好。”清玲珑淡淡道:“我会善待你们的家人,下去吧。”
“母后!母后!”旱魃柳慌慌张张的赶来,惊慌失措道:“母后,小妹,小妹……”她起初听朝凤殿没有动静,赶到‘西宁宫’一看,在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等火扑灭,西宁宫内厢已被大火燃烧殆尽,寻到的只有一具残骸尸首。
“本宫知道了。”清玲珑在西宁宫已历经大悲,现在一点点平静下来,软软的斜靠在一旁,疲惫的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瑾岚带着的众人悄悄退了出去,清玲珑看着现在唯一的女儿,道:”你现在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日后清家也要靠你支撑,有些事就跟你直说。芷儿为何要****,原因是她得了花柳病,已病入膏肓。”
旱魃柳惊得后退一步,清玲珑黯然道:“没有想到芷儿连你也瞒住了。”
“原来……”旱魃柳涩然一笑:“我一直以为小妹只是感染上风寒罢了,不料……竟然瞒我至深。”说完自悔的给了自己一耳光,妄称自己作为长姐,竟然疏忽……
清玲珑心里也不好受,这件事自己也有疏忽。旱魃宣华近来夜夜留宿慈武殿,又传出九问顺华再孕的消息,一个个打击正在打垮她的自尊,接二连三发生旱魃芷被糟蹋,八皇子摔下假山……
一桩桩一件件,清玲珑哪里还有心关心自己的女儿,只盼她莫要在胡闹,好好生生的在宫里反省。
“柳儿,芷儿被糟蹋的事情,现在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你父皇回宫以后定要去看芷儿的,那时候,你说,芷儿该如何?她的声誉将毁于一旦,你父皇,会如何责备你的母后?又将如何责备清家?”清玲珑脸色带着凝重之色:“柳儿,芷儿这么去,保全了一个公主的名声……”
旱魃柳此刻哭道:“为何不让女儿见小妹最后一面?母后!”
“芷儿不愿见你,本宫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清玲珑不愿再提这事,问旱魃柳:“柳儿,母后听满夫人说,芷儿这件事是孝文做的手脚,你认为可信么?”
旱魃柳拭泪后喃喃道:“姑婆?怎么会是她?就算与我们清家势不两立,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思虑少刻便道:“母后,女儿倒认为小妹这件事和满夫人脱不了干系,或许……就是她所谓。当年溺水而亡的……满夫人一直心有芥蒂,更甚怀恨在心 %”
清玲珑想了想沉下脸:“这件事倒不是没有可能。”回想满夫人那豁出一切的决然,自言自语道:“为了新生的女儿,她会这样做么?会这样自寻死路么?”
虽然说得及轻,可旱魃柳还是清的清楚,猜测道:“或许……或许……姑婆知道了这件事,满夫人先发制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清玲珑所有的疑惑豁然开朗起来,沉声冷笑:“好,好个满夫人……”眼神一凌然,徐徐落座转头对长女道:“现在芷儿去了,你作为清家长女日后好好为家族考虑,你姑婆在你这个年纪,可是风云一时。”
旱魃柳难过道:“会的,母后。”
清玲珑颔首:“那么……满夫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你,仔细些。你父皇从后宫里走出来,后宫女子相残他已习以为常,可是……莫要牵连皇嗣,这是他的底线,你记住。”
旱魃柳错愕的抬头,墙壁上凤凰腾飞金光闪烁,清玲珑包裹在金色中神色冷然,渐渐地,旱魃柳坚定起来:“是,女儿知道了。”
“母后,母后……”在旱魃宣华四十岁生辰,将这个长子的名字改为:旱魃鲷。大家虽然觉得莫名,可另一种的意义却让人难以猜测。
旱魃鲷还算沉稳,今年他已经十二岁了,做事沉稳很受大臣赞扬。那一日某臣赞其有君王之风,她正巧坐在旱魃宣华身侧,闻后心里一跳,不露声色的淡淡一笑。
那时,旱魃宣华并不言语,什么也不曾说。
“鲷儿,这件事你莫要问。”清玲珑皱眉道:“你只需用功学习,如何治国安邦,多多与文武百官交好,你不小了,是该建立自己的人脉。”
旱魃鲷所有的话被清玲珑堵死了,脸色悲伤难过道:“母后,若父皇问起儿臣,儿臣一问皆不知,父皇或许会想……”他找借口道:“西宁宫大火,这件事母后怎么可以瞒住?”
清玲珑捂着脸道:“也不知宫外哪个传出的谣言,说你姐姐被人奸污……你姐姐一时竟然想不开……”她的肩膀瑟瑟萧索,旱魃柳苍白着脸看着一脸惊愕的弟弟。
“怎会……怎会……”旱魃鲷连退几步,盯着清玲珑道:“母后定瞒了儿臣什么。”
“鲷儿!”清玲珑喝道:“母后瞒你什么了?”保养很好的脸庞此刻伤心不已,哽咽笑道:“芷儿是母后的女儿,母后能害她什么?母后哪一件事为自己考虑过?”
“弟弟,莫要再说了。”旱魃柳上前制止,拽着旱魃鲷的手臂低低道:“我们这么做都为你好,日后清家都需你支撑,你莫要如此糊涂。”旱魃柳别用深意的看他一眼。
清玲珑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两个孩子道:“等这个件事彻底了断了,本宫就让父皇立储。”
“母后……”旱魃柳忙道:“母后,这件事是不是过早了。”
旱魃鲷心口一跳,清玲珑看他一眼,笑的意味深长:“鲷儿,你知道你的父皇为何给你改名么?《礼出》第三卷第五章第二十一话……你好好看去吧。”
“母后等不得了,等不得了。”清玲珑略等疲惫的抚额,在旱魃柳和旱魃鲷眼里仿佛猛然苍老了许多,二人想到刚死去的旱魃芷,悲切起来。只听高台上的女子青幽幽道:“探一探口气也好……”
………………………
这画舫还没有开始,宫里头就传来消息,说……二公主……没了。
当时安公公咋听没了还是愣了愣,不解道:“没了?二公主怎么就……没了……”醍醐灌顶一样咋跳起来:“怎么没有的?”
“听说是公主命人给自个儿放的火,等去救时,为时已晚,只剩下一具残骸。”
安公公魂不附体的消化这惊骇的消息,忽听身后传来旱魃宣华的声音:“怎么了?”安公公转头惊怕道:“陛下……二公主,没了。”
孝文出船舱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对上旱魃宣华不善的脸色,却问向安公公:“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仔细说来。”要不是牵连那张纸条和外面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流言蜚语,她一定会仰头哈哈哈大笑几声,不过,念及自己也是皇室血脉,忍了忍。
旱魃宣华抿了抿嘴,孝文见他眼里流露出悲伤之色,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时候吩咐安公公:“快带陛下回去看看吧,这事,我觉得有蹊跷。”
唰,帘子拉下,隐约传来九问顺华的声音:“母亲,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好笑的事了?”
船舱外的安公公脸色立马就挂不住了,旱魃宣华喝道:“回宫。”然后带着侍卫浩浩而去,待他随着板子离开时,九问顺华在月色下隐约能见着他模糊的背影,一时间喃喃自语:“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哼,就算有什么事也无需我们动手。”孝文站在她身后冷笑:“这下宫里头可热闹了。”然后吃吃笑起来,也不知哪个忍不住寂寞的人,让孝文来个隔岸观火,好,好,不劳烦她自己动手,好得很。
九问顺华知道孝文有事情瞒着自己,话头有话,便道:“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船舱内,王潇淡淡的声音响起:“皇后二女****西宁宫,猝死。”似感觉到九问顺华的疑惑,接着道:“宫里头传来的消息说,公主受不住玷污自己的名声,以死为证。”
九问顺华若有所思的问孝文:“这,什么意思。”
孝文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一派轻松自在:“也不知哪里传来的恶心消息,说是我们君朝的公主被人给玷污了。”眼眸染上笑意:“我估摸着,那旱魃芷受不了这些谣言四起的污秽话,自个儿了断以显示清白。”
“母亲!!”九问顺华双眼一瞪。
孝文摇摇头,王潇在船舱内不好直说,便压低嗓子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说到这里,眼眸一闪一闪道:“不过,我现在知道是谁做的。”
九问顺华疑惑着脸,孝文没好气的瞪过来,在她掌中悄悄写一个‘凤’字,咬耳朵道:“不要忘记,旱魃芷还有病在身。”
九问顺华心里一惊,孝文见她吃惊不小冷冷嗤笑一声:“他们哪里像我们天生贵胄,跟暴发户一样,名声看的紧的很,发生这种事自然得‘仔细’打点。”然后一声叹息。
“罢了,我也不玩了,回府去陪陪孩子们。”孝文理理了衣袍走下船,吩咐道:“把缆绳解了。”
船,悠悠然然荡着波儿朝湖中心驶去,甲板上的九问顺华对孝文招招手,孝文扯着嗓子道:“早些回来。”船,渐渐远去,孝文见女儿进了船舱才转身而去。
然后,随行的家奴竟然不见一人,孝文心一提,眯着眼看着从昏暗处处走来的高大身影,当月光照清那人的面庞时,她笑道:“原来是你。”
“长公主,请。”来人做个‘请’姿势。
孝文也不惧,从容随行。
……
船舱内,九问顺华惫懒的躺在一处舒服的矮榻上,垂眉淡淡思索着,王潇看她一眼,而后起身出去,带他回来时候,九问顺华才回神,自言自语的问他:“你怎么看这件事?”
王潇挨了一处坐下,从身后的抽屉柜里翻出一貂皮给她盖上,爱不释手的把玩她隆起的小腹,心不在焉道:“没有看法,只要不牵连九问家,最好不过。不过……以长公主办事,因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让人逮住。”
旱魃芷她还算陌生的很,记得孝文还戏称这个旱魃芷很像当年小时候的九问顺华呢。
“顺华。”王潇抬头起认真问:“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曾说想给泷儿和茜儿一个依靠,你为何迟迟没有动静?”他仍然记得那一年她有计较时,依然选择了一条让众人诧异的决定。
九问顺华没有想到王潇会这么问,想了想斟酌后道:“或许是和旱魃宣华有直接的关系吧。”
王潇手一僵,勾勾嘴角儒雅一笑:“为什么?”
为什么?指了指心口,九问顺华直视王潇的眼眸道:“等哪一日,我的心口再没有半分感情,那么——我就。无所畏惧了。”忽见王潇脸色不对,忙道:“王大哥莫要误会了。我说的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幽闭我十年,有些事情,我怨着他,这口怨气一直在我心口挥之不去。”
或许,这就是真正九问顺华的感情,她爱着那个男人,同样恨着那个男人。占据了这一具身体,有些感情也随之而来,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王潇软化了身躯,同她一同靠在矮榻上,本还是喧闹的外面现在一片寂静,九问顺华微微一惊,本想直起身来,王潇摇头道:“我怕外面吵着你,就命船夫划到安静处,不要担心,没有什么大事。”
九问顺华安心的点点,和王潇静静的靠在一起,感受这难得的祥和和亲密,忽,腹中孩子一动,王潇似也有所感,抚上小腹的手一停。
“他动了……”王潇已有为人父的喜悦和一丝骄傲。九问顺华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头不语,她想问,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何还要让孩子认旱魃宣华为父?为何?
王潇喜滋滋的摸着孩子,他已经三十岁了,三十岁的男人得孩子已经是很晚了。九问顺华想了想试探的问:“王潇,我们把这个孩子生在外面,你抱养过去,我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他,是不会知道的。”
王潇的喜悦一点点淡下,九问顺华研判他的神情,他明明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你和我母亲,到底都说了什么?或者……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王潇却不答,反倒浑然不觉得那一道目光,只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九问顺华看了看王潇:“我都喜欢。不过,你是王家独脉,我自然想给你生个男孩。”
王潇亲昵的抚了抚她的脸颊,被发丝遮蔽的额头露出一块极大的疤痕。他道:“生男孩女孩我都无所谓的。我和你母亲商议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你也无需操什么心,。”
有时候王潇是倔强的,他既然不肯说,她自然从他嘴里得不到消息,孝文,那就更不用说了。
“你现在身子重了,过不久就要生产的……”王潇笑道:“到时候我让长公主想法子,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看着他出生。”他碎碎的发遮蔽了他的额前,九问顺华听出话语有一丝异色,一愣。
……
旱魃宣华回宫,月光淡如水,清玲珑跪在朝凤殿门口看着一步步走上台阶的人影,跪倒:“陛下!”她的手上呈着一封信函,上面字体娟秀,安公公打着宫灯,借着烛火瞧见是旱魃芷的字。
“父皇亲启……儿臣今听秽言,一时愤恨。吾乃天子之女……故焚之……”旱魃宣华看着上面的字迹,在寂静的夜色之下站了良久。若没有猜错,这是他第二次失去孩子。
“皇后,你身为芷儿的母后,发生这种事你在职难逃。”旱魃宣华淡淡道:“给朕跪着。”随后带着安公公一行人朝‘西宁宫’走去,风中,隐约传来清玲珑哽咽的声音。
西宁宫空有架势,里面却是一团废墟。宫人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四处不敢多喘,只见旱魃宣华负手站在残墟堆中,那张脸在烛火映照下瞧不不清楚他的神情。
“芷儿……”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从这个男人嘴里唤出,宛若一种脆弱。
“父皇。”旱魃柳不知何时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后轻唤,哀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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