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估计没想到顾以予会拒绝,顾以予刚刚来,外门弟子对她不熟悉,有一部分人甚至对内门弟子抱着敌视的态度。他的提议却是正好可以给她树立威信的机会。
刘伯迟疑一会儿道:“也不是要你做些什么,就是在他们不懂的时候给些建议。”
顾以予故作为难,她很犹豫,听从刘伯的建议去道场的做法太高调了。
刘伯见此放缓语气,劝道:“顾丫头,看在老头子的面上帮一下吧,我老了没什么晋升的机会,但他们还年轻总得有个希望。”
顾以予不好一直拒绝,无奈的同意,虽然有些不愿但想到白离师伯不愿也忍了。她和刘伯商量以后每隔两天去一次道场,刘伯一把年纪人情世故处起来比顾以予精得多自然不会再得寸进尺的要求什么。
顾以予送他出门,转回来后把两人用过的茶杯全都扔进了储物袋又重新拿出一套来,忙完这一切才若有所思的去了厨房准备午饭。
第二日顾以予没赖床,她早早的起身收拾利索想了想开场白才施施然往道场走去。路上遇上了不少早去道场的人,她一直面带微笑。既不摆架子也不给脸色,一是她本身做不出来二是她不想怎么给内门,准确来说是给岐灵山丢脸。
在岐灵山,有她的师傅有朋友。
玉竹林弟子瞧见她与他们一道的方向都在一边窃窃私语,顾以予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担心的是自己过会儿该怎么办,她以前没有过万众瞩目的经验,她也不相信事情会如同刘伯说的那么顺利,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了自然也会有刺头儿,该怎么应对她必须得好好想想。
她摸着手腕上的禁固锁眉间微皱。
“顾师叔。”李俪娘叫她。
她眼睛一亮,起得早了她还什么都没吃的,厚着脸皮道:“有吃的吗?”
李俪娘脸上的笑容微僵:“没有。”
顾以予垮下脸,总觉得肚子好饿。
李俪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你去哪?”
“道场。”
李俪娘不解,顾以予也不想解释,早上起来没饭吃低血糖让她很想发脾气的好不好。
道场边刘伯已经等着了,见她来乐呵呵领着她往高台走。
说是高台其实也不算很高,顶多比下面的人高半个身子而已。
刘伯清清嗓子朗声道:“静一下。”
高台下的人渐渐安静下来。
“今日,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为了让大家的修行更上一层楼,我拜托了我身边这位内门弟子——顾以予。她答应每隔两日会来道场替我们指导疑难。”
高台下一静,随后立即讨论声满天飞。
顾以予也不说话,就站在那儿看,她摩挲着腕上的镯子看似随处打量实则观察的看着人群。她不算是个心机重城府深的人,如果可以,她更是愿意回归以前的宅女生活。可惜世事无常,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去选择。既然不会玩心眼那就得学,把脑袋想破了都得学。
果不其然,有人便如同她所料的提出异议,只不过态度比她想象的要好那么一点。
“刘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顾师叔。”
刘伯看了顾以予一眼,点头:“说。”
“我知道顾师叔是内门弟子,可是修行一事讲究修心,修心即为人的道德修养。顾师叔既然是被宗里罚下来的,可见在修行一事上怕没有指导我们的资格。”
顾以予没有丝毫意外,她从内门被罚下来一事本就是个污点般的存在,她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不过,这上升到道德修养的程度是不是太高了些。顾以予自认为自己是个品德良好的人,要知道每个学期的通知书上的老师评语都说她是个三好学生。
顾以予不说话,看也不看那个人,双眼放空的望着远处。
台下的人都小声议论着等着她的回答,刘伯在她身边小声的咳嗽,示意她回答。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顾以予说话,又有人沉不住气的大声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品行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教我们。”
“就是,不就仗着自己是内门弟子的身份,其实也不就是个从内门被赶下来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内门弟子一向眼高于顶,瞧不起我们外门,如今还不是条落水狗狼狈兮兮。”
“顾师叔不是那样的人。”
一直处于发呆状的顾以予听见李俪娘维护她的话浅浅一笑,刘伯见事情越发闹大正要出声阻止,顾以予拦住他。
“说完了?”她淡淡出声,声音不算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心神一震。
台下的人略带惊恐的瞧着她,台上的刘伯也颇有些诧异的看她,视线在她手腕上的镯子停留了几秒才偏过头去。
“看来是说完了。”顾以予觉得站着挺累,手掌一挥,两把藤条椅子出现在高台上。她施施然坐下,还邀请刘伯也坐。
刘伯盯着两把椅子越看越眼熟,这不是他家的椅子吗?
顾以予坐好后,扫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语调不急不缓。像在一个烟雨朦胧的天里支起了小圆桌泡上了一壶热茶,茶香袅袅中雨声淅淅,好友围在一起各自谈天说地。自在且惬意。
“我这人比较懒,刘伯给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一直拒绝。嗯,不是什么瞧不起你们,当然如果你们要这么想那就当做我看不上你们好了。我一直都知道人和人之间存在着不平等,修行之后这种感觉更甚。因为,我和你们本就是不平等的,我可以站在高台上坐着和你们说话,而你们只能站在下面不服气的瞪着我。”
她停顿一下,看着高台下对她怒目而视的观众们。
“听了很生气?嗯,这也没办法,我和你们之间的不平等注定要造成现在的现状。我被罚下来的时候最耿耿于怀的不是处罚,而是觉得我太弱。很显然的我并不强,相对于修真界的强者来说我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弟子,和你们一样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我运气比较好,我有很好的天资,可以在十岁便快踏进筑基期。有个很好的内门师傅,不用挑不用选的进了内门。”
“你们不一样,没有运气没有天资,可能修行一辈子都只能在外门碌碌无为直至死去。诶,我说了我没有任何瞧不起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在呈述事实。”顾以予安慰性的看着蠢蠢欲动的众人。
高台下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李俪娘听着也是难受又愤然,她明白顾以予说的是事实,但偏偏她的说法比平日里内门弟子对他们的态度更难以接受。她盯着高台上的女子一阵恍惚,你究竟想做什么?
刘伯也有些左立难安,人是他叫来的,但说出的话却是很得罪人的。过会儿若是引起众怒怎么拦,刘伯脸上的皱纹紧紧的皱在一起,看着像是肉包子上面的褶。
顾以予像是没看到眼前一触即发的状况,继续道:“这是事实,你们必须的接受。内门弟子一向不屑于你们,你们也觉得如此,可是,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还处于愤怒状态的众人听见问题都一怔,最开始向顾以予提出质疑的人犹豫的回答:“因为,内门弟子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太弱。”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声音道:“内门弟自以为高高在上,觉得自己比外门弟子高人一等。”
顾以予循着声音看去,是那个躲在她院子外的男孩。此时他面色狰狞狠狠的瞪着顾以予。
顾以予掩着嘴角突然嗤嗤笑了两声:“找了这么多借口,你们活该一辈子呆在外门。”
一句话惊惊起千层浪,高台下的人愤怒地恨不能冲上来揍她一顿。
顾以予一点也不慌,她低头拍拍裙子,再次抬头时眼睛黑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她一改刚刚和煦的模样,不屑的看了众人一眼,讽刺道:“怎么,受不了了?弱就是弱,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内门弟子看不起你们怎样呆在内门享受好的资源又怎样?因为他们比你们强,这就是你们明明知道却不敢承认的事实。”
“你们不敢承认便把罪责推给别人,自己把自己看做卑微的蝼蚁。不是内门弟子高高在上,而是你们太弱把他们看做高高在上,不敢承认便觉得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你们敌视内门弟子却不会敌视内门长老,无非就是嫉妒内门弟子,嫉妒他们的运气嫉妒他们的天分嫉妒他们拥有的。就像现在你们会因为我说的话生气想上来揍我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揍我一样。”
“为什么?”
“是因为我比你们强,我的后台比你们硬。你们,不敢。”
顾以予看向最先提出异议的人:“你说修行是在修心,那好,刘伯提出让我来时你就该立马调整心态接受。而你偏偏却咬着修行修心修道德修养,修行是修心,修心不是让你拘束于规则之中而是跳出规则之外,置身于广阔的天地间。心性太过狭窄见识短小你的修心完全是个笑话。”
吐完最后一段话,顾以予理也不理众人,直接闪人消失。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咬着牙,手腕上的镯子烧着她的皮肤。她平心静气深深呼吸,良久,手上的烧伤不见,皮肤完整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