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客栈。
柳轻眉饶有兴致看着宁玄泪眼婆娑的模样,她好整以暇喝了一口水,耐心等待宁玄的答复,她觉得,既然宁玄能帮第一次,就会帮第二次,而其中关键,便是银子。他看得出宁玄急需钱,所以便将那钱又拿了回来。她笑道:“若是你不答应我,我就把这三千两给你的老板娘,你想清楚,那可本应该是你的钱哟。”
宁玄顿时哭得更伤心了,道:“柳轻眉,你不能这么对我啊!这一路我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没苦劳也有疲劳啊!你怎么能说不给就不给了呢?”
“我没说不给你呀!我不是还没找到公孙三娘么?”柳轻眉笑道,她站起来再次挥了挥手中厚厚的一沓飞钱,道:“我知道你欠了老板娘很多钱,相比她很高心你能还给她。想好了就来房间找我。”随即推门而出,徒留下黯然神伤的宁玄,生不如死!
过了一刻钟,柳轻眉的房间门被敲响,宁玄哭丧着脸进来,她正闭目养神,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她心情一下愉悦起来,忽然丢给宁玄十年碎银,道:“带我出去逛逛吧,我出钱。”柳轻眉下山一年多以来,整日在江湖奔波,今日难得放松,也不禁兴起了看看大唐市井的念头。
她也不等宁玄同意,直接拉住他便走了出去。
河州是大唐唯一一个的关外城,自阳关西去三百里,便能见到锦绣的河州。很多人以为边关景色壮丽辽阔,会是当朝高仲武诗里的“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或是岑夫子的”“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再或者,是北风呼啸,是千里黄沙。
可河州是个例外。
河州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它三面环山,一面邻着茫茫沙海,是天然的绝地,古大秦在此建立的戍城,抵御当年的草原人,因为有一条小河从蛇盘山逶迤而下,穿过整个城市,所以谓之曰:河州。即是西去西域的必经之地,也是漫道雄关。当年,老子出关化胡,史书记载是嘉峪关,可其实,出的是这古河州(本人杜撰),自那之后,河州总笼罩在一股清气之中,所以形成了河州别样的景致,而一百年前,灵吉菩萨选东边的小须弥山为道场,使得两股清气合二为一,更使河州添了神踪仙隐。
时下正是晚春,南来北往的商人络绎不绝,又恰逢灵吉菩萨开坛讲道的日子,每年这时来河州城的人数不胜数,就想着能拜入菩萨座下,好从此踏上长生之路!今晚的河州城里人格外的多,摩肩擦踵的,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在这个时节蜂拥而至,商人们牢牢抓住能赚钱的一分一秒,大街上的叫卖声、呼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宁玄带着柳轻眉转了半个时辰,直逛得身心俱疲,可柳轻眉却兴致高涨,若不是宁玄喊饿了,只怕还会继续逛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酒馆。酒馆里也挤满了人,望着哄闹的人群,柳轻眉却皱了皱眉头。可宁玄实在饿了,恰好最里面有一张空桌,苦苦哀求下,况且柳轻眉也到一丝饿意,索性就依着宁玄坐了下来。
宁玄点了满满一桌子菜,专挑贵的,而这酒馆虽小,却应有尽有。他一边狂吃胡喝,一边笑嘻嘻道:“这饭菜虽然不怎么样,却能饱肚子。”
柳轻眉皱眉道:“就是太吵了。”
“外面罢了,酒馆里面可不吵。”宁玄埋头狂吃,含糊其辞道:“你听,多安静呀,简直是落针可闻……咦?不对啊。”话说了一半,宁玄忽然惊醒,霍然发现原本挤满人酒馆全走光了,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真的是安静极了。
有些反常啊!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生出一丝不妙。宁玄忽然怪叫一声:“糟了。”不约而同,齐齐破窗而出。刚落地,只听见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起,两人身处的的酒楼已被一道黑影击中,将酒馆硬生生从中间刨开,摇摇欲坠。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居然也没有一个人。柳轻眉将宁玄的黑剑丢给他,自己反手抽出孔雀刀,小心戒备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柳轻眉,乖乖束手就擒,否则,这个客栈就是榜样!”一个魁梧大汉从街角转出来,随着这声霹雳天惊的狂喝,摇摇欲坠的客栈“轰”的一声,塌垮了下来,原来,这房子的主梁和支柱早就被他用刚猛之极的劲力震断,这也更加增添这名黑衣男子的气势。
宁玄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大汉。只见他身材奇高,足足高了自己一个头,双臂粗长,身形健美匀称,一身藏青色儒服被隆起的肌肉撑得高高鼓起,古铜色的国字脸,浓眉大耳,一个大光头蹭亮蹭亮的,让人不寒而栗。
这人是谁?
宁玄见这人眼熟,只是始终记不得是谁了,本待要问一问,忽然,那大汉开口了,朝着街角的夜幕中欣喜叫了一声:“大伯,你真是料事如神,这娘儿们儿真在这里。”他话音未落,便看见两人从街角走了出来,当先一人身材伟岸,气势不凡,肩上扛着一个小和尚,好似是睡着了。
宁玄一见,头皮开始发麻,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人肩上扛着的,便是他的便宜师傅——陈江流,而扛着他的人呢?天策府、孟令候。他后面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面色阴郁的男子,好像叫西冷曲河。
宁玄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了这身材奇高的大汉是谁了,只是和他一道的老军官不见了,宁玄一时居然没认出他来,而且他叫孟令候大伯,若孟令候这十年来没收干侄子的话,那么这个大汉应该叫——孟定海。
兰山上孟定海并未出手,宁玄以为他并不厉害,可刚才见他一刀劈塌客栈的绝世功力,宁玄自问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以他的了解,这是功力已经有了十分火候,纯阳灵气已经练了三十年以上的结果。除非有惊人的天赋,否则普通人就算穷尽一生的时间,也无法达到如此惊世骇俗的境界。孟定海的年龄不过十八,也不知这些年来,到底有了怎样的奇遇,让他一身修为如斯高了。
孟令候几人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而宁玄也没有出头的想法,他跳到柳轻眉的身后,正考虑要不要开溜呢,他就觉得浑身一轻,飞了起来,而直到落在孟定海身前,他尚觉得不真实,脑中只呆呆回响一个念头:“她怎么将我丢出来了?”
孟定海没想到宁玄如此勇敢,爆喝一声:“好小子,胆子不小。”手中金刚刃一抖,化为一条狂舞金蛇,卷向宁玄。
“孟定海你疯了,你应该去打柳轻眉,打我干什么?”宁玄慌忙中举剑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刀剑稍一接触,宁玄被一刀劈得连翻几个跟斗,孟定海不依不饶,跟上又是一刀,顿时他就被刀上无匹的罡气震上了天,打着旋又飞了回来,落在一棵大树边,直接昏了过去。
孟定海仰头大笑:“如此修为,还要来送死!哈哈哈哈!”他转向柳轻眉,厉笑道:“小娘子,轮到你了。”他扛着刀,傲然立于狂风之中,一双虎眼精光四射,目光中的透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惊人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