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失措,外强中干的小恐头脑空白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此刻小恐完全是一个琼瑶剧里的悲情角色,除了姿色不符合导演选角标准外,手里还多了一袋作为道具的毛豆。
这个时候小Q即将临近毕业,既然他已经推研,因此每天除了出去饭局外就是等待毕业。而由于五月正是师兄师姐们答辩的时候,因此小恐隔三岔五都奉老板旨令四处参加答辩会。
小恐没有给小Q发短信,小Q也没有联系小恐。不知不觉一周就过去了。
对小Q极度失望的小恐万万没有想到小Q会因为这件事断绝关系,虽然小恐时常感到一线后悔,但是心高气傲如小恐,就算是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求人的。所以这种状态一直延续着。
五月中旬的一天,这天因为晚上所里有个讲座,小恐作为文书从早晨到下午都在做资料打印讲义,忙得晕头转向。幸亏小美一天都在宿舍,帮了我不少忙。我觉得不过意,想到讲座晚上8点就结束,可以请小美去吃宵夜。小美微笑说她有事,再说这点忙算什么,应该的。
下午晚饭前,经历了一个礼拜的冷战,小Q终于给我发短信了,
“小恐,我有两张礼堂的票,今晚7点半的《穆桂英挂帅》,我们去看吧!”
小恐心里窃喜。话说小恐是穆桂英的疯狂fans,这出剧我只在电视看过,还没在影院看过呢。小Q这种文盲连小恐爱看穆桂英都知道,可见孺子可教。
可惜小Q问得实在不是时候,我那天晚上要去讲座。所以我给小Q回信说我晚上有事,不能去了。
本来小恐想说,“我明天再找你吧”!但是想想,算了,明天再说吧。刚吵完架,不能表现得这么没志气!
一般而言,因为所里离图书馆很近,按照小恐的习惯,自然会在讲座完收拾好事情后顺便去趟图书馆。
所以说生活真是戏剧化的。
那天讲座散场,师姐缠住讲演者讨论问题,小恐既然是文书,自然苦力要做到底,因此坐在旁边接着录音。等到师姐问完,小恐一看表,都过9点了,于是决定直接回宿舍。
本来回宿舍就回宿舍吧。但是做了两个多小时体力活的小恐肚子饿了,而这个时候学校里又只有一个露天餐厅开放夜宵,于是小恐从所里出来,直奔餐厅而去。
五月中旬的北京已经比较暖和,露天餐厅灯火通明。小恐准备去买些盐水煮毛豆带回宿舍,还能和小美一起吃吃。
这么晚了,露天餐厅除了来聚酒狂欢的毕业生,就只有一对儿一对儿的情侣。心情寂寞的小恐提着一塑料袋毛豆,百无聊赖地等老板找零。
天气真好啊。寥落夜空一碧如洗。十五瓦灯泡在屋檐下摇摇晃晃,小摊上的毛豆和盐水花生让小恐想到少年时代还在南方念中学的时候,晚??下了夜自习偶尔也会和死党们坐在马路边小摊上吃盐水花生。那个时候的小恐无忧无虑,学习好朋友多,生活实在是没什么可操心的。
敏感如小恐,不由得感到很寂寞。老板找了钱,小恐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好像街头小报的大标题,“迎面撞到鬼”。
那天小恐我运气好到简直应该去买彩票。我撞到的还不是一只,是两只。英俊高大的小Q和娇媚动人的小美两个人迎面走来,身高刚逾一米六零的小美脸红地、娇羞地、两眼放光地、仰头看着比她高足够二十六厘米的小Q。即使在深夜都能看出画了眼线、贴了睫毛、打了粉底、涂了腮红的小美,穿着完全还不属于五月北京正常装扮的雪纺连衣裙、裸露着两只胳膊抱着小坤包、袅袅婷婷地和小Q走进露天餐厅的围栏。
那天晚上的遭遇对小恐人生观的修正起了影响极其深远的作用。
当时二十一岁的小恐,人生里曾经经历过一些自认为是黑暗时刻的时刻。比如说高三时被人误会不肯传授学习经验想独自暴富啦,比如说大学一年级时候听闻同班男生评自己为龙族公主啦,比如说大学二年级时得知老爸患有高血压并且从《健康报》上得知高血压容易引发中风甚至脑溢血啦,又比如说不久前去Q家遭遇白眼啦,等等。
在每一个这样的时刻,小恐都会体会到人生很痛苦,然后每次度过上一个黑暗而遭遇下一个黑暗,小恐又会觉得此时的黑暗不会是最黑暗的、还有更黑暗的未来等在后头。所以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遭遇黑暗,越来越黑暗的过程。这种想法有正负两方面作用,正面作用就是可以给小恐安慰,一想到目前处境并不是最黑暗的那个,小恐就可以鼓起勇气度过;负面作用就是小恐觉得人生之路黑暗的关卡一个接一个,越来越黑暗,越来越难度过。
那个小恐的毛豆之夜,同时也是小Q和小美的穆桂英之夜,就是小恐人生之路上又一笔浓墨重彩的漆黑。
非常信任小Q人品的小恐,转身背对毛豆花生面对小Q小美,背景是喧嚣的夜晚砸酒瓶发酒疯的毕业生,不得不说,小恐比作为当事人的小Q小美更惊慌。
惊慌失措外强中干的小恐头脑空白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此刻小恐完全是一个琼瑶剧里的悲情角色,除了姿色不符合导演选角标准外,手里还多了一袋作为道具的毛豆。
完全可以想见,这时候如果由琼瑶奶奶来拍,这袋毛豆显然是买来作为撒花用的,就好像言情剧里女主角总是用杯子里的水泼男主角的脑袋一样。
所以说小恐天生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做不来这种有钱人家小姐才做的事。即使在那种头脑空白的情况下,小恐也本能地保持着身上一切财产安全,绝对不会出于冲动而扔掉任何花钱买来的东西。
然后两女抢一男的言情剧男主角非常及时地配合剧情地赶了上来拦住小恐说:“小恐!”
由于该男并没有按照剧本说:“小恐!你听我解释!”所以配戏的小恐当然就不能带着哭腔甩着毛豆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中学时代体能三项一直保持全班第一,大学时代一百米跑过14′8″的小恐完全不配合琼瑶奶奶及导演地撒开腿就跑。
如果这时候再来一场雨,然后小Q在后面追,剧情也可以弥补一下。但是,身为外院百米名将的小恐此刻完全忘记了小Q身为×院二传手的残酷事实--
还没有等她来得及起跑,小Q已经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小恐的手腕。小Q完全不明白男女的力气根本是不对等的。他以为自己不过是普通一握,但是在小恐却觉得桡骨和尺骨一齐要折断。
于是疼得面部狰狞的小恐不得不放弃一切自尊喊道:“放手!你放手!”(注:此时的腔调请参考抗战年代日本人在我晋察冀抗日根据地逮住汉奸拖出去问斩时后者声嘶力竭地哭叫:“救命呀!救命呀!不要杀我!不是我干的呀!”而绝对不是类似港台言情剧里男女主角在大雨中悲情辩论时女主角绝望地尖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说!你说!”)
在不远处或站或坐吃毛豆剥花生的人们纷纷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一般而言,在毕业前夕,校园里不时能见到戏剧化的场面,比如说喝醉酒的男生或女生一边被人往宿舍楼拖一边摇着酒瓶大着舌头仰天长啸:“为什么ta不喜欢我,为什么,那个人有什么好,啊!为什么就不喜欢我。”等等等等。
小恐我在这个鬼地方待满足足七年,差不多等于因颠覆国家安全或者聚众持械斗殴或者组织工人不安全生产引起重大事故从而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被判的有期徒刑期限。
相信小恐倘若不是焦心似焚地想要赚钱养家因而婉拒老板给予的读博建议的话,那么在有生之年小恐将在×大待满十年,这就相当于创办一个色情网站或者买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被抓所受的惩罚。
总而言之,小恐啰唆这么多,意思就是说我在这个鬼地方待得实在太久见闻广博以至于哪怕神六在本人宿舍楼前发射也绝对不会觉得惊诧了。
但是即使如此,小恐也绝对不希望有一天成为这种丢脸的主角。
小恐我的相貌本来就已经够吸引人,以至于哪怕在校园走走、在图书馆坐坐都会引起旁人注意,因此我根本就不想在毛豆摊前上演北京版吐司男之吻来给即将离校的八姑八公们再献一个节目。所以此刻小恐迫切地不打算算账而只想赶快离开,因此小恐小声地对小Q说:“拜托放开我~”
小Q看我好像不生气,于是果然放开手。
挣脱牢笼的小恐立刻拔腿就跑!!!
可惜!!又被逮住了!!
平生小恐从未如此深刻意识到找一个二传手做男朋友完全就是自掘坟墓!!!!即使敏捷如小恐,也无法施展其本领,更何况百米跑跑15秒、16秒甚至17秒的女同胞们。上过一次当的小Q说什么都不肯再放手了。他既然长得帅,当然会认为越多人注意他越好,所以他说什么都不放手了,一定要和小恐说清楚。
这个时候如果是港台韩偶像剧,剧情一定又是这样的:男主角抓住女主角的手不放、女主角急得如同鱼在盛满热油的平底锅里滋滋响自己却不得不应付门口的快件工人一样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然后男主角如同慢条斯理签字撕条确认的快件工人一样毫不理会锅里的煎鱼而毫无重点地一句又一句重复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话说每次看电视看到这种情形,备受折磨、心情崩溃的小恐就会站起来吼道:“他妈的你到底说不说你说不说你这个贱男你有完没完啊!!!!”)
但是小Q又不肯配合剧情了,他自作主张干脆利落地直切主题说:“你舍友皮小美说她有两张穆桂英的票让我跟你去看,我给你发短信你说你不能去,我就跟皮小美说我用不着票了,因为反正我也看不懂京戏。然后皮小美说她也很喜欢穆桂英要我陪她去看,我想皮小美帮了咱俩那么多忙所以就去了。”
因为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的小恐根本不想听小Q说啥,也没打算问问到底皮小美帮了许多忙是什么意思,只想让他快点放开手,否则小恐这双劳动妇女的手就算废了。好不容易听完以后小恐赶紧说:“是这样?好吧我知道了。”
小Q说:“对,本来就没什么嘛,你生什么气。”
小恐扭曲着脸说:“我不生气,真的,拜托你放开我咯。”
小Q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攥着小恐的手,于是警惕地放开。
小恐这时候并没有打算跑,她哭丧着脸揉着手腕,发现两只手腕都青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