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这一年对完颜笑然来说是一辈子记忆最深刻的一年,那一年初春她随阿玛完颜罗察回京。
她的父亲完颜罗察在过去的几年间曾任户部郎中,官居正五品,没过多久又担任户部侍郎,吏部侍郎,一个人能在官场平步青云必然有其原因。
说起完颜一族朝中谁人不知,他们的先祖乃是金国时期卫绍王完颜永济,就是到了皇帝跟前,皇帝也要敬他三分,完颜罗察前几年身子骨不适便回去塞外,这次也是皇帝亲自写信,说是想他这位老朋友了,而且这次招他回京,一下子就给了他个礼部右侍郎的官位,官居正二品,他就是再不想走,也只能举家回京。
完颜罗察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完颜高崎几年前嫁给了十二阿哥,小女儿完颜笑然一直在塞外长大,也是野马性格,罗察年事已高,这一回京怕是再也回不了塞外,他思索一二便丢下老家的房子,举家直奔京城。
完颜笑然在马车里哀嚎:哎呀,我屁股都快疼死了!
丫鬟墨春笑道:格格,咱们就快到京城了,你要还是这样说话,你信不信老爷一定打你屁股。
笑然换了个姿势躺着:太不公平了吧,只准你们说屁股,还不许我说。京城有什么好的啊,我听那些从京城回来的哥哥姐姐们说,京城的人都很虚伪,女人矫情,男人文绉绉的,那像咱们大漠,都是真性情的人。
墨春叹了口气:我说格格,您知道多少人羡慕你么,您可是正黄旗里完颜一族,就这姓氏就黄金无价了,偏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而且我听说啦,这次皇上给咱们老爷加官晋爵,还可能把咱们格格也嫁给一位阿哥呢。
笑然冷笑一声:谁爱嫁谁嫁,我只知道我现在浑身上下不舒服,咱们都坐了几天的马车了。
墨春给笑然殿厚垫子:方才问了侍卫,说明日一早就到了,格格且放心吧。
马车一摇一晃的,笑然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只见墨春不在跟前,她掀起帘子一富丽堂皇的宅子便映在她眼前,完颜笑然哪里见过这样好的房子,她自己跳下马车,仆从们正忙着搬东西收拾房子,笑然绕着房子看了一圈这才点点头:城里人真会玩,还能把房子建成这样,有山有水的,窗户有月亮那样的有元宝那样的,太有意思了。
她一个人乱逛又见附近邻着的宅子守卫森严,她走近一看:这是什么人的府邸,为什么守卫这么森严。
“你一个人乱看什么呢。”
笑然一个抖索整理好思绪转头望向父亲:阿玛,没有啊,我这不是头一次来京城嘛。
罗察摇摇头:你这野丫头,阿玛明日要去面圣,只怕这几日都要忙着疏通关系,你母亲要过几日才到,你这几天乖乖待着,哪里都不准去。
笑然大惊:什么!那多闷啊,阿玛你别那么残忍嘛,女儿觉得京城看起来还蛮不错的,我就出去看看,绝对不捣乱。
罗察笑着说:你是我的女儿,我还能不清楚你,你这家伙就会闯祸,这几日他们都会看着你,你别想给我整出什么乱子来。
笑然愤愤不平的回到房间,墨春手脚快的很,只可惜她主子心情低落没有闲情逸致观赏她收拾的杰作,墨春见笑然满脸的不开心便扶她坐了下来:怎么了,我的好格格。
笑然喝了一大口水:阿玛太过分了,竟然给我玩禁足,真过分。
墨春大笑: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呢,格格,您那身手这高墙拦得住你么。
笑然恍然大悟:哦,也是,墨春你真坏。
两人一阵坏笑,笑然扑倒床上伸了个懒腰:哼,等明天阿玛出了门,我就翻墙出去玩。
墨春又加了句:说是这么说,但是格格,你千万别跑太远。
笑然挑了挑眉毛:知道啦,放心我肯定准时回来,不然我屁股又要开花了。哎,怎么说我也是姑娘家,阿玛每次就知道打我,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第二日笑然早早起床,她坐在房间里哪都不去,直到墨春敲了三下门,她才换上便服翻出窗户,还好因为庄内大部分人还忙着收拾盘点物品,她这才有了机会,她蹑手蹑脚走到后门,见四下无人便翻身过墙,然而她连日里劳累昨天睡的又不好,她下墙时没了力气掉了下来,只见走道里一个男子正在走路,她大叫一声,生怕砸到别人。
那人回头看她,见一个女人从天而降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一个回旋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笑然抬头仔细一看,她便就此愣住了,老天爷啊这是怎么样好看的人啊,他鼻子真好看,眼睛细细长长的,眉毛也好看,全身上下没有不好看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啊。
那人见笑然望着自己便笑着说:姑娘,你看够了没。
笑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实在是,实在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从来没有像你这样好看的男子。
那人轻笑一声,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直白的女子,他又说:姑娘该不会是窃贼吧。
笑然赶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
她还要说些什么,只见一群家丁拿着厨余从后门走出,笑然怕被发现便转身就跑,那人便更加生疑:该不会真是窃贼吧,还是将她抓住,毕竟是从罗察府上出来的。
笑然跑到大街上她没入人群中,心想,这下那些人抓不住自己了吧,她一到大街上便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天哪,这都是些什么啊,看起来好有意思啊。那些哥哥姐姐太坏了,京城这么好玩他们怎么不告诉我呢,下次我回去绝对不理他们了。
笑然来到一个包子铺前,她看着疼气腾腾的包子直咽口水,那老板见笑然盯着自己的包子便开始热情推销:来罗,刚出炉的肉包子,大叔的包子又香又甜罗。
笑然便伸手拿了一个包子,这包子烫手极了,笑然一口咬下去便感到洒家这辈子值了!这满满的鲜猪肉搭配新鲜的竹笋,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京城美食么,太好吃了!
笑然吃干抹尽正准备走,包子铺老板急了拽住她:不是,小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笑然纳闷,过去在塞外,她无论干嘛都不用花钱,塞外部落不比大城市,家家户户都彼此认识,笑然又是那的小公主,谁敢收她的钱啊。
笑然天真的说道:钱是什么东西啊,东西摆在外面不就是给人吃的么。
包子铺老板被她这话气死了:小姑娘,我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你怎么能吃霸王餐呢。
这一顿吵闹将路人都吸引了过来,笑然脸刷的红了:你这个大叔,你怎么能拉着我呢。不就是钱么,你去……
笑然刚想说出父亲的名号,但她如果因为一个肉包被父亲知道自己偷跑出来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丢了老爸的面子,这还不要了他的命。
“这钱我帮她付。”
笑然回头看到刚才的美男子,包子铺老板拿到钱便松了手:不是我说啊,这位公子,你管管你们家夫人吧。
二人听了这话异口同声:大叔,他/她不是我……
那大叔啧了一声:哟,害羞个什么劲啊,街坊们都散了吧。
那人死死抓住笑然的胳膊,笑然心跳瞬间加速,他拖着笑然往西边走,笑然一脸的不明白:大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那人冷冷的说:顺天府。
笑然不解:为什么要去顺天府啊。
那人停下脚步:报官。
笑然长大了嘴,她哆嗦着说:报……报……报官!不是吧,不就是欠了一个包子么,你就要把我抓起来,这是我来京城的第二天,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早知道我就听阿玛的话不乱跑了!你们京城人怎么那么小气!
笑然说着说着就当街哭了起来,那人听她这样说他想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她竟然以为自己因为一个包子的钱要把她抓起来,他这么想着就笑了起来,他这一笑笑然就呆住了,她觉得这个人简直像发着光一样!
“十四阿哥!”乌金一路小跑“十四阿哥,不是说好回府的么,罗察到人带礼登门拜访,等了许久了。”说话的小哥是胤祯的贴身侍卫。
笑然听到阿玛的名字便吓得转身要逃,她哪里是胤祯的对手,胤祯拎着她的领子:正好,你从罗察大人府上出来,我便让罗察大人看看你是谁。
笑然还在挣扎:不好吧,大哥哥。你就放过我吧。
胤祯带着笑然回府,笑然这才发现这个大哥哥就是她的邻居。笑然到了大厅,她从窗外看到阿玛的身影便赶紧低下头。
罗察出门迎接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许多年没见了啊。
十四阿哥双手作揖:罗察大人,我还记得当年大人还送了我许多书籍呢,到现在也是受益匪浅。
罗察和胤祯一阵寒暄,笑然见二人情真意切便垫起脚一步一步摸向门边,眼见就要逃出去了,胤祯叫了声:姑娘去哪儿?
罗察走上前:笑然?你怎么在这儿?
笑然哆哆嗦嗦的说:我……我……
她看了看阿玛又看了看胤祯,她一咬牙跑到胤祯跟前:是这样的阿玛,刚才我在门口晃悠,远远就看了这位英明神武的胤祯哥哥,他不是和阿玛认识嘛,所以就非要请我来坐坐,是吧,胤祯哥哥。
笑然可怜巴巴的看着胤祯,她小声说道:求求你了,你忍心看到我被阿玛打屁股么。
胤祯认真的望着笑然: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说谎。
他继而望向罗察:罗察大人,胤祯方才回家在您府上见到令千金翻墙而出,我还以为是窃贼,这才将她抓了来。
笑然心一凉,完颜罗察闻言大怒:你这丫头,我跟了多少次了,好好在家待着,你……哎,老夫管教不严真是让十四阿哥见笑了。
完颜罗察将笑然从胤祯身旁拉了过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笑然倒吸一口冷气,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股,乌金在一旁看热闹,这完颜大人的女儿还真有意思。
胤祯上前:罗察叔叔,如果因为我的直言让你惩罚完颜姑娘,在下实在于心不忍,不如你就罚她抄抄佛经就算了。
罗察哪敢说不,便就此告辞,领着笑然准备回家,笑然一路走一路回头看十四阿哥,她觉得胤祯简直是世界上最最好的男子了,她望向他的眼神散着少女独有的光芒。
晚上笑然洗漱好便开始抄写佛经,墨春帮她磨墨:格格,真是奇了怪了,老爷竟然这次也没打你。
笑然得意的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墨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墨春放下手里的活:嗯,是什么啊。
笑然鼓足勇气:我……我终于遇到了我想要嫁的人了。
墨春睁大了眼睛:天哪!那个是谁啊,能让咱们小格格动心,绝不是凡人。
笑然双手捂着脸:他就是我的胤祯哥哥。
墨春大惊:十四阿哥!也难怪了,都说龙生九子,十四阿哥最为优秀,天下的少女都想嫁给他。
笑然赶忙说:哼!他是我的,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嫁给胤祯哥哥。
墨春耸了耸肩:那墨春只能预祝格格马到功成,不过,格格,你得开始抄佛经了。
笑然一下子泄了气:阿玛真是的,写个两三遍就好了嘛,动不动就十遍,这抄完了我六根清净了,去当了尼姑怎么办,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