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娃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全身似被撕裂般,巨痛无比,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似乎断裂了。身体里更是没有半点力气,勉力用双手支撑着,看向鲍里斯的方向。
“成功了吗?”
烟尘散去。
鲍里斯虽然全身仍包在黑衣里,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是否受伤,但明显的可以发现,身体有些僵硬。
“哔”,的一声脆响,鲍里斯身体四周的防御盾如粉碎的玻璃般破碎了。
那么强的攻击竟只打碎了防御盾。
“哈哈哈。”鲍里斯发出一阵狂笑,“看来是我赢了。”
恐怖的巫气犹如阿格隆河畔的浓雾,肆虐着,吼叫着。
除亚连外的其它人都被那强大的巫力压得匍匐在地上,呼吸变得困难,身体就像被压在数吨重物之下一样,骨骼似乎都要被压碎了。
自从离开村子,这一路上虽然遇到很多危险,但从没一次像现在这样的糟糕,这样令人无望。
每一次遇险总有同伴在身边相助,可此时同伴都已倒在地上。自己一直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的聪明不能解决的。
自己是那么骄傲,骄傲到觉得没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骄傲到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己才是最强的;骄傲到把同伴也只当成自己计策中的棋子,只有被自己合理的利用,他们才能发挥作用,否则他们不过是无头的蛇,无路可行,不过是被缚住手脚的老虎,就算再怎么威武,没有自己的头脑,没有自己的指挥,也不过是无谓的困兽罢了。
所以,自己任性的说什么去报仇,任性的把他们拉上,又任性的让他们去犯险。而他们却毫无道理的相信自己,信任自己。用自己的性命去实行自己计划。
同伴、朋友,这对于自己而言也只是一个词汇。从没把任何人当成朋友或是同伴,或者说根本体会不到同伴朋友之间所谓的友谊,羁绊。那些对于自己有限的人生来说,是完全没有实感的东西。
所有的人,不过只是自己的棋子。人只要被自己使用就好。那就是他们的宿命,在我这绝对的聪明之下。
但此时此刻亚连才真正的知道,在聪明的头脑没有同伴的帮助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这就好像一个好厨子却没有好的食材,一个好工匠没有好的刀具,一切都毫无用处。
虽然自己可以想出十几种,甚至几十种办法对付面前的敌人,但没有同伴的帮助,自己完全的没办法去实行。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保尔爷爷的仇人还毫无头绪,同伴就倒在自己的面前,妈妈一定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归来。可现在我还能够做什么?能够做什么?
这一刻,少年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自己错的有多么重,多么深。
把相信自己,信任自己的同伴推进危险之中,把同伴的情谊当成自己可以利用的筹码。
“少年认命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毫无用处。你那聪明的大脑,此时不过就是个摆设,无法打倒我,就算你有在多在好的办法,也毫无用处。”
鲍里斯阴仄的声音,正切中亚连的要害。但少年却不是会被一句话击倒的,愈是身处绝境,反而变得愈加冷静。
“快想办法,一定有什么可以扭转目前的局面的。”
亚连向前一步,与鲍里斯面对面。即使要死又能怎么样,真正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惧怕死。
“想要做什么?凭现在的你还能做什么?”
“无论怎么做,都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同伴。”这句话是对敌人说的,更是对自己誓言“大家,你们就好好的看着吧!这一次,由我来保护你们!”
看着少年坚定的目光,鲍里斯再次发出狂笑。
“大言不惭的小子,让你为你的妄自尊大后悔吧。”鲍里斯抬起左手,再次控制了尼基塔。
“本来我以为我们是同样的人,同伴、朋友不过是用来利用和出卖的东西。既然你要保护同伴,那么就让你看清吧,人的誓言和决心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无力和软弱。”
被控制的尼基塔擎着银戟一步一步逼向可可比等人。
“现在就把你的誓言和决心撕得粉碎,然后看着你无力的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衰声嚎啕。以及去反省你的狂妄自大,为你自己的誓言和决心去后悔吧。哈哈哈哈······”
银光闪烁,本该已刺进可可比胸膛的长戟却反射向了鲍里斯。
事发突然,鲍里斯来不及细想,只得侧身先避,然后再伸手去抓长戟。
但他低估了尼基塔的力量。
长戟从鲍里斯紧握的手中擦过,手上的皮肤被完全撕脱,鲜血直流。
银光一闪,尼基塔已到了鲍里斯背后,抓起插在地上的长戟,攻向鲍里斯。
此时鲍里斯已不能像刚才那么悠闲了。
因为和济尔哈娃的一战,已耗去了很多巫力,再也无力张起像刚才那么强的护盾了。只有一边控制着其它人,一边躲闪尼基塔的攻击。同时试着重新控制着尼基塔。
“怎么回事?”鲍里斯在心里暗暗的不安。
放射进尼基塔身体的巫力就如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反应。尼基塔的身体就像个无底黑洞,无论注入多少巫力,都会在瞬间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你是这样想的吧。”亚连冷静的旁观着,说着动摇鲍里斯内心的话。
鲍里斯并不说话。
一面是有点疲于应付尼基塔的长戟,一面则是还没弄清楚状况,他不想和这个小鬼多说话,他很清楚,这个小鬼聪明绝顶,稍一不留心就会中了圈套。心中顿生恨意“刚才真不该贪图一时之快,就应该先杀了这个小鬼才对。”
“不说话就代表什么事也没发生了吗?不说话就能解决现在的危机了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裹在衣服里了,不是因为你不想被人看到,而是你不敢看别人。因为你怕被人了解,更怕了解别人,那样你就不能生活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世界里了。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就不是最强的了;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吧。”
“闭嘴,混蛋。”阴冷的黑衣人,第一次发怒了。
但他的怒火并未给别人造成什么伤害,却因为一时的分神,险些被尼基塔的长戟戳中。黑衣被撕出一道口子。
“哟,大叔,被我说中了,也不要这么激动嘛。让我们再好好分析下你的心理吧。”
亚连见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接下来是我的猜想,如果说错了大叔可不要生气哦。”亚连继续挑拨着。“这是在这个大陆上很普通的故事。被遗弃的孤儿,受尽欺凌;被好心人收养后,好心人自己却遭到不幸。
从此孤儿,不在相信任何人,憎恨着别人,也憎恨着自己,把自己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但结果却发现这样是徒劳的,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安全可言。妄想着通过杀戮来填补心中的空虚,来保护自己,但这一切也是徒劳的。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救赎。”
“爷爷,为什么我们要受到这样的对待。凭什么,都是一样的人,他们就可以锦衣玉食,享受富贵,而我们却要被欺凌,被虐待,还要为他们干活,为他们卖命。明明是被欺压,却还要我们说感谢他们的话,明明这样的被残酷的对待,却还要我们对他们感恩戴德。”
亚连的话,让鲍里斯想起了被自己尘封的过去。
“因为他们是我们的主人。为主人奉献自己的一切,是我们奴隶生下来的责任。”苍老的老人,从没有牙齿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凭什么他们是主人,而我们是奴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呀,我们有什么区别?”
“这是赫尔伯特神的意旨。这是神给我们的磨炼。这不是我们人类可以妄论的事情。”老人说着捂着小鲍里斯的嘴。这样的话被别人听到是要被杀头的。
“神?神在哪里?”
“神在天上,神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们。所以我们要绝对的信仰神,绝对的不能说神的坏话。只要我们遵从神的意旨,完成神给我们的磨练,死后我们就可以回到神的身旁,来生就可以得到幸福。”
老人虔诚地说着,就好像神就在自己身旁,就好像看到那死后的天堂。
“来生?那我们今生就要受这样的煎熬,受这样的虐待吗?”
“千万不要这样说,这样说是会受到神的惩罚的,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我不要,我才不管什么来生,什么死后,哪怕死后就是坠入十八层地狱,我也不在乎。我要活得比别人更富有,比别人更幸福,更好。”
鲍里斯没有说出这句话,但却像誓言一样,深深的刻在心里。他不想在刺激善良的老人了。从出生就被灌输了这样奴化思想的老人,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改变的了,也不可能去改变什么了。
“我说对了吗?这样的沉默。算了,过去的事,也无从考证,就让我把现在正发生的事告诉一些吧。”亚连是不会放过对方任何微水的动摇的。
“正发生的事?”
“为什么那个穿银盔甲的哥哥会不受你的能力控制。你不想知道吗?”
鲍里斯嘴上不说话,但心里确实很在意。
“估计你也不会主动问我,我就全告诉你好了。”亚连故意停顿一下,有竟勾起鲍里斯的注意,继续说:“这就是智慧的力量。”
“智慧的力量?”鲍里斯仍是不太明白。
“嗯,就是智慧的力量。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你,即使是刚刚你们在战斗的时候,我也没放弃过。虽然我不会巫术,但这不影响我找到你的弱点。
首先我发现了你自身就是最大弱点。”
“巫力同调者,自身最弱,这谁都知道。”鲍里斯终也是忍不住好奇。
“嗯,不错,但这个弱点却反被你自己利用得很好,差一点让我们全栽了。所以说,那已不是你的弱点,反而成了你的优势。
不过这也成为了你另一个弱点。”
鲍里斯一惊,“难道这小鬼发现了。”
“你为了能在施术的同时给自己张开护盾,或是在施术的同时打斗,就像现在这样,不得不改变了原有的范围。”
亚连向后退了几步,尼基塔长戟带起的风势,让他有些不舒服。
“巫力同调的确是个很强的术,但不管术有多强,都是以施术者的能力大小决定强弱的。是有一定范围的。
从刚才佣兵团的人退出的距离,以及后来,你为了连佣兵团的人一并控制而做的移动来看,你的能力范围是方圆一纳里尔(相当于五平方公里)。”
鲍里斯的身体明显的僵了一下,显然亚连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相信这就是你最大的能力范围了。处在这范围内的人都会受你的能力控制。但是你为了改变巫力同调时,自身会成靶子这个弱点,不得不改变了这个范围。那就是把本来圆形的范围圈,改成了环形。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就是,你在发动能力的时候,其实自己也会受到影响,自己也是无法移动一步的。
可那样的话,就算你在强,只要有人在远距离攻击,你除了坐以待毙就毫无办法。
我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是你在自己身体周围五步的距离内设置了一个绝对的安全范围,在这个范围里,你是不会受到自己的力量所影响的,而且还能够自由的使用攻击或是防御的术。
不论你承认与否,但现在那个银甲的小哥能毫不受你的影响与你战斗就是最好的证明。”
鲍里斯阴恻恻的一笑,“不错,小鬼你果真不简单。我苦心研究了十几年才创造出的术,竟被你这么会的功夫就看穿了。”
“我只是听说巫力同调者在发动能力时,自身也是无法行动的,但你却可以在自己身边建起一个护盾,我就想到了这一点。并且就在刚才我们两对峙时,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那个银甲小哥。
当然,那时只是猜测,但现在就毫无疑问的确定了。”
“可那时他已被我控制了,又是怎么脱出的控制的呢?”
“我知道巫力同调是靠把自己的巫力波长调到和对方一样频率,来扰乱对方的心神,达到控制对方的行动甚至思维。
这听起来很历害,但同样存在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对手的巫力波长突然改变的化,施术者是无法跟上变化,继续控制的。况且是同时控制了这么多人,有一个人突然改变巫力,施术者自己也未必能发现。”
“不错,这正是我的巫力同调的可怕之处也是最危险之处。可巫师的巫力性质是从成为巫师那一天开始就固定了的,终生都不可能改变的。”
“巫师的巫力波的性质是从开始修行巫术后形成的,并且几乎终生都不会改变。但是这并不是绝对的。当人的情绪波动较大时,巫力性质也会发生变化。
而那位银甲小哥最尊敬的人刚刚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你竟还抵毁一个已死之人,他又怎么可能不气愤呢?
于是,我就试着刺激了他一下。结果就是他脱出了你的控制。按他的脾气是要立即和你拼命的,但是被我制止了,并要他一直装做仍被你控制的样子,找机会偷袭。
只是可惜的是失败了,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也未必呢。”
的确,甚至可以说是鲍里斯一直处于下风。他要一边控制其它人,一边与尼基塔对战。事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落败是迟早的事。
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边控制着其它人,边与尼基塔对战,他必须在这两方面做出一个选择。要么放弃与尼基塔的对战,要么放弃控制其它人。
不,不能这么说,而是必须放弃控制那些人。与尼基塔的对战自己是被动的,不存在自己想放弃就放弃的,除非在自己力量还很充沛的情况下,解决了面前的敌人。
但从对方的身手以及那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的样子来看,那未必是件容易的事。可是要放弃控制其它人,那么自己就会瞬间的成为众矢之地,这里怕是没一个人不想杀死自己的。
自己现在就像骑在老虎的背上。只是在干耗着时间,要么被面前的人杀死,要么因为力竭,再也无法控制那些人,而最后被他们一起杀死。
“可恶的小鬼,列昂尼德说得没错,这个小鬼活着,我们就没有未来。哼,你会设圈套,我也不是傻子,现在让我也设一个给你。”
鲍里斯心中这样想着。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安全圈的范围的呢?”
“是根据你张开的护盾的大小推测的。”
“那你没想过,如果你的推测是错误的,而他就像刚才那样的冲过来,那就等于是来送死。”
“哦,也想过。不过他的死活和我没关系。大不了他死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对付你。”
鲍里斯心中一阵窃喜。“臭小鬼,现在你上了我的当了吧。也许你的聪明是你最强的武器,但他那卑劣的性格却是你最大的死穴。
我就不信,在听了你说出这样的话,尼基塔还会毫不动摇。而他的动摇就是我取胜的机会。”
然而鲍里斯错了,尼基塔非但没半点动摇,反而进攻的更猛烈了。
看着一面近乎癫狂的进攻的尼基塔,一面是毫不在乎的亚连,鲍里斯放弃了继续挑拨,而半认命的说:“你这小鬼真可怕。刚刚还在为没能保护好同伴而懊恼,现在竟就能做出这种毫不在乎别人生命的事。”
“哦,这样的确很残忍。不过是那个小哥愿意的。
我对他说,如果我能让他脱出你的控制,他要怎么感谢我。
而他说‘他的命随我使用。’现在我们都只是在履行我们自己的诺言而已。”
亚连轻蔑的笑看着鲍里斯,虽一句话没说,但那表情,那笑容分明在说我赢了。
“小鬼,别得意忘形。”
鲍里斯怒吼一声,右臂护在胸前,左手一记重击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