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城市,黑暗的街道,黑暗的人,滋养着黑暗的心灵。
没有人会是生活的主宰者,
要想让人弯下脊梁,
两个字就足够了,
生存。
为了生存,列昂尼德,出卖了部族。
当再次站到心爱的人面前时,竟已是敌对。
在那黑暗的日子,不知多少次幻想过与恋人重逢的情景,每一次都是那么的甜蜜,不知多少次在梦中笑醒,哭醒,与心爱的人重逢。
可谁又想到,再次重逢时,竟已是死敌。
两个佣兵拦住走向列昂尼德的碧丝卡。
碧丝卡手轻轻的一招,两头浑身流淌着熔岩的巨兽,立即将两个佣兵化成了灰烬。
这两个佣兵也都是跟着列昂尼德出生入死的有名的大巫师。竟只一瞬就死于非命了。
列昂尼德阻止了继续上前的手下,“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没人是她的对手。”
红头狮子脸上显出读不懂也不清的表情。
那是一次次否定真正的自我,又一次次用虚假的自我重新定义自己后的虚无,孤独。
这是离开这里后第二次回来了。也是二十年来第二次见到昔日的恋人。
第一次是十年前。
十年前,自己带着列昂尼德的家臣屠戮了济尔哈朗部最后的所有族人。
也许从没想过要背叛眼前的人,但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做出的背叛的事。背叛的结果是自己得到了名誉和地位,但内心中的那个空洞却一天比一天更大。此时在昔日的恋人面前,那个空洞似乎变得更大了。以至于大到无法呼吸。大到一切荣华富贵都变得那么虚无飘渺,那么的空虚,那么的无关紧要。
流落街头,挣扎求生,与鸟兽争巢,与野狗抢食,都没能够动摇的决心,却在享受优越的生活后,迷失了自己。
“我从不曾后悔过。”列昂尼德一字一字的说出这句话。
“当年,我为了能够回到列昂尼德家族,为了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出卖了大家,出卖了你,但我从没后悔。
没有人生下来就该忍受贫穷和困苦,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该做的事。”
“你把贪图富贵,出卖同伴,当成是你该做的事?”
“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死几个人算什么。”
“看来我本就不该问的。”
“没错,如果你还想用你们那所谓的神的意志来劝我的话,那你就可以省了。我从不相信神,在我的世界里没有神的存在。
如果一定要说这个世上有神的话,那么神就是我。我所做的和神毫无区别。
神要求人对他信仰,享受人的献祭,享受人的贡奉,可他又为人做了什么?到头来他只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的人类,看着人类惨受煎熬,在痛苦的深渊里苦苦挣扎;而我同样要人对我忠心,要人对我付出,但我却给了他们生的机会。
我做得只比神更好。比神更伟大。”
碧丝卡双手一挥,两头熔岩兽分从左右攻向列昂尼德。
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了,眼前的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宽厚的大哥哥的,而是一个疯子,一个恶魔。
死昂尼德后跃躲开攻击的同时,接过银甲少年抛过来的巨刀。巨刀带着沉稳的风声划出一道亮丽的闪光。竟将两头十五纳尔高浑身散发着炎浪的熔岩兽逼开了。
碧丝卡手一挥,两只巨犀鸟从空中攻下的同时,两头猛犸龙也从地下穿出配合两头熔岩兽再次发动攻击。
列昂尼德单手挥舞着巨刀,将天下地下,地面的攻击一一化解。
列昂尼德纵横大陆二十余年,全凭着一柄巨刀,就算不认识列昂尼德的人也认识他手中这把巨刀。
看着面前的人举手投足间还留有昔日的影子,只是样貌确完全的改变了。那曾令自己喜欢的柔顺的红发,此时却是须发皆张,当真如同一头暴努狮子;曾经清澈的双眸里充满戾气,曾经令自己魂牵梦绕的清秀脸庞透着阴狠。
面前的人与昔日的影子相重,只让碧丝卡凭生出更多恨意,攻击也更紧更强了。
“妈妈,他是谁?”年幼的尼昂尼德指着高主同耸立在神庙顶上的雕像问着。
“那是我们的神,伟大的宇宙之神奥斯特拉尔。”
“神能做什么?”
“神是万能的。”
“那么神可以救人吗?”
想到被白人杀死的同伴,小列昂尼德这样问。
“当然能。奥斯特拉尔是自然之神,什么都可以做到。”
“那么神为什么不来拯救我们?我们生活这样困苦,我们遭受白人惨害,神为什么不来拯救我们?”
“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神不是万能的吗?”
“神是万能的,但神拯救不了任何人。”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信仰他?为什么还要向他祈祷?为什么还要向他献祭?”
“神是住在我们心中的希望。信仰、祈祷、献祭都是在坚定我们自己的希望。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列昂尼德总是重复着这句话,这是母亲最后对自己说过的话。
是的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出卖同伴,出卖族人,换来的这荣华富贵,不是因为忍受不了坚苦的生活,而是要拯救自己。
那么自己又是谁?
“不要走,求你别走。如果你一定要走就带上我,如果你要报仇我也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无论你要做什么,都求你别抛下我一个人。”
十八年前,恋人最后的话语在心底响起。
分别的那一夜仿佛就在眼前。
单纯善良的少女从背后抱住高大温柔的红发少年。那触感似乎还在后背。好想回过身去,将少女抱在怀中,但尽全力伸出的手,却触不到少女的指尖,连那红发少年也无法挽留,只有静静的看着两人牵着手越走越远。
原来,我出卖的不仅仅是同伴,还有自己。
一声暴吼,巨刀夹杂着如地狱吹来的寒风,斩下最后一头熔岩兽的头。
这情景也似曾相识。
是的,十年前,就在这里,自己拦下了要去救族人的碧丝卡,就在这里进行了一场同样的殊死之斗。
“你的召唤兽都没了,还要在打下去吗?”
列昂尼德轻蔑的看着昔日的恋人。
“你以为死灵巫师没有了召唤兽就什么也不会了吗?”
“这和十年前很像呢。”
“嗯,是呀,那么那天的话你一定还记得吧?”
“今天你放过我,日后我却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是十年前,被列昂尼德打倒在地的碧丝卡的话。
那句话,十年来,就像针刺在心中,怎么会忘记?不可能忘记。即使那以后又做了那么多违背良心,违背道德的事,早已忘记自己是谁,早已看不清自己,但每次想起那句话,却似乎又回到在森林里生活的时候。
列昂尼德将手中巨刀倒转,插进地面。
“这是最后一击了,就用这最后一击分胜负吧!”
碧丝卡回了一个冷笑。
双腿弓步站好,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右手上,五指并拢成剑。
这是死灵巫师唯一的,用自己的身体攻击的招术,“飞蛾投火”。
死灵巫师要召唤死灵是需要极强的精神力的,所以死灵巫师的身体都不是太强,不到生死关头是绝不可能自己亲自攻击敌人的。也正因此,这唯一的一招,也是最后的一招,飞蛾投火,要么燃尽自己,要么烈火永生,无论如何都是必死的招数了。
随着那一个冷笑,碧丝卡动了。
快得如果一道光,射向列昂尼德。
这一招在十年前,见过一次,那一次虽没完全躲开,但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反而是自己的最后一击将碧丝卡击倒在地。
十年了,第二次又见到这招,没有了那时凄绝的心情,化解起来反而更容易了。
第一击是从左肩到右肋,第二击是自右肋平切至左腹,第三击自下向上直击头部,第四击······
凭着记忆,列昂尼德一一化解了碧丝卡的猛攻。
第七击,也就是真正的最后一击了。
直贯胸口的冲刺。
用左肘挡住这冲刺的一击,虽然左肘会受伤,却可保住胸膛里的心脏。同时左手下沉,就可以档住对方左手的一击。然后右拳一击,就可以轻松的击中对方已毫无防备,也没有必要防备的胸口上。那时就是自己赢了。
这一击也是这招“飞蛾投火”真正的最后一击,以右手连续七次的快攻,扰乱敌人,以将所有的力量侵注在左手,发动这真正的最后一击争取时间。这就是飞蛾扑火,为了那刹那的美丽,拼尽最后的生命。
此时两人已是面对面发动攻击了。
面前的碧丝卡,没有了十年前与自己一战时的愤怒和悲伤,有的只是绝望凄悲。
看着这个绝绝的要取自己性命的人。
是什么让那多情的双眸充满绝绝?是什么让那纯洁脸孔布满残忍?是什么让那善良的少女变得如此疯狂。
十八年前分别之夜的话语又响在耳边。
小时的点点滴滴也浮现在眼前。
“哥哥,给我摘那朵花,”
“哥哥,我要抱抱。”
“哥哥,长大了你要娶我呀。”
一张纯洁美丽的脸孔,一张残忍疯狂的脸孔,两张脸孔在眼前晃动着,渐渐重叠在一起。
十八年前,我离开了这里,十年前,我在这里迷失了自己,十年后,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列昂尼德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抬起的左臂稍稍向下放下了一点。
碧丝卡右手擦过列昂尼德的左臂,直接刺入了心脏。
飞溅的血,好像破碎的花瓣绽开。
一代枭雄仰天倒在地上。
碧丝卡也心力憔悴,无力的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