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让人把我父秋录拖了下去,却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他。
我想他死吗?
想的。
却也只能是想想,目前我尚找不到可以置他于死地的罪名。
长若我可以用韩玉婷当借口,对我父秋录却是不成。
我父秋录在朝前无过,于后宫虽是打了我一巴掌,可以被视作对皇家不敬,但他是我父亲身份毕竟摆在那儿,在向来推崇孝道的我朝,他这个罪名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是以到了最后,我也只是把他关进了大牢。
而在我父秋录被我下令关进大牢之后,长若便又来大闹了一次。
不过因我不愿见她,因此她的大闹也只是在长梧殿门口,并不曾被放进长梧殿来。
除了长若之后,秋李氏和秋家其他几个重要的人在长若和我父秋录两人事后也闹着要进宫见我,不过最后都被我一句不想见,而被拦在了宫门外。
倒是明棋,他对我对我父秋录的行为没说一句话,但也没来长梧殿。
也不知是不是被我的无情给伤到了,自给长若赐下绝子药那夜离去后,明棋便再也没有踏入过长梧殿半步。
至于我,因为心中没有了牵挂,是以自这日后,体内的毒性便反应越来越强烈,每日清醒时间最多不过一两个时辰不说,人也是明显的瘦了下去,到最后,真是应了沈星那句枯瘦如秋后褪壳之蝉。
我这个样子自是把其荷芳浛两人都吓坏了,她们几次要去找明棋都被我拦住,最后只能其荷****守在我床边,而芳浛则是时刻往太医院跑,说是去催沈星。
如此日子便到了二月初二,也即是沈星当初承诺的第五天时,沈星也正好把解药配了出来。
“太后,解药出来了,您喝完后体内的毒就可以解了。”
芳浛原本就****守在太医院,等沈星解药配出来后,她也没让沈星送,自己就把熬好的解药端了回来。
“谢天谢地,总算是配出来了。”其荷听到芳浛的话也是很高兴,说完便弯下腰要扶我起来。
我任由其荷把我扶起坐好,却在伸手时不小心把芳浛手中的药碗打翻。
瓷碗掉在地上后在床边的地毯上转了几个圈,墨色的药汁渗透进深色的地毯中,将地毯的颜色染得更深。
其荷芳浛两人似乎是没有料到会这样,当药碗被我不小心打翻后,芳浛便直直的看着药汁渗透进地毯里,手还维持着方才端药的姿势,而其荷则是皱了皱眉。
“芳浛,沈太医今日熬了几副药?”其荷也是看着被打翻的药汁,皱眉问话芳浛道。
“两、三副?”芳浛在其荷的话后不确定的答道。
“到底几副?”其荷闻言却又皱了皱眉,看着芳浛问。
许是其荷平时多为稳重的缘故,是以芳浛平时其实是有点小怕其荷的。因此当此刻其荷皱着眉看她,她人便离开激灵了下。
“三幅,是三幅。”芳浛在其荷皱眉的目光下,连忙喊道。
“沈太医说为了稳当起见,是以今日熬了三幅药,一分七分水,一分八分水,一分九分水,我方才端来的是八分水的”芳浛喊说。
“那就好,那就好。”其荷一听芳浛这话后便立刻舒展了眉头,露出一副放心的样子来。
“芳浛,你现在离开再去太医院一趟,把剩下的两副药都端过来。”其荷露出放心样子后又对芳浛道。
“好,我马上就去。”芳浛在其荷的话后立即点了点头,答完便转身要去太医院。
“不用了。”
只是不想她刚转身,就被我喊住。
“太后放心,奴婢跑得很快的,马上就会回来的。”
芳浛被我叫住后,大概是以为我嫌她脚速不快,于是我话刚落下,就听得她立即道。
我闻言却是依旧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喝完这些解药后,太后体内的毒就可以解了。”芳浛闻言问,问完还委屈的看着我,委屈道:“还是太后在怪奴婢方才靠得太近才导致药碗被打翻的?太后您是在怪奴婢?担心奴婢再去又会打翻药,要换个人去?”
“不是。”我闻言摇头说。
“那为什么太后不让奴婢去取药?”芳浛在我话后问。
“不是不让你去取药,而是不必取药了。”我闻言耐心的解释道。
“啊?不用取药了?什么意思?”芳浛一听我这话后,脸上的委屈神色便离开褪去,转而患上了一副疑惑的样子。
之后便用她那副疑惑的样子看了我,又看了看其荷。
芳浛看向其荷,大概是在想着其荷素来比她聪明,且比她更懂我的心思,因此希望其荷能给她介绍我的意思。
不过芳浛这次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其荷也正皱着眉,疑惑的看着我:“太后?”
“芳浛,其荷,你们还记得哀家在法华寺跟你们说过的话吧?”我见状却没有直接给两人回答解惑,反而问话道。
“在法华寺说过的话?什么话?太后您那天说了很多啊。”芳浛在我这话后依旧是一脸疑惑。
“太后指的,可是我与芳浛两人的终身大事之事?”倒是其荷,她在芳浛话后便迟疑地看着我问。
“不错。”我闻言点了点头,之后便一脸慎重的看着芳浛其荷两人,继续道:“其荷,芳浛,哀家现在在问你们一遍,你们心中可是有中意的人?”
“没有,没有。”芳浛一听我问是她婚姻之事,便离开窘迫地摆了摆手道。
“奴婢也没有,奴婢说过要一辈子伺候太后的。”其荷说。
“奴婢也是,奴婢也要一辈子伺候太后。”芳浛在其荷的话后又道。
“一辈子啊?”我听着芳浛其荷两人的话,轻轻的笑了笑。
“是的,奴婢要一辈子都跟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芳浛在我轻笑后重重点了点头说。
我闻言却是又是一笑。
“哀家很高兴你们能如此忠心哀家,只是,哀家一辈子跟你们的一辈子相比,太短了。”我说。
芳浛因着我这次,脸上再一次露出不解的神色来,倒是其荷在我话刚落下便惊呼了一声:“太后!”
“其荷,芳浛,哀家的时日不多了。你们是陪伴了哀家近十年的人,哀家希望,在哀家走之前,能看到你们找到中意的人嫁了。”我在其荷惊呼后看着两人说。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芳浛也终于听懂了我的意思。
于是只见我话刚落下,她眼圈便一红,露出一副要哭的样子看着我。
“太后怎么会时日不多呢,只要喝了沈太医的解药,太后您的毒就能解了,太后您定会长命百岁的。”芳浛看着我哽咽道。
“芳浛说的不错,只要喝了解药,太后您就会好的,就会长命百岁的,奴婢还要伺候太后一辈子呢。”其荷也道,脸上神情开始焦急起来。
“芳浛,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太医院把太后的药取回来。”其荷说完又冲芳浛喊道。
“对,对,我去取药,只要药取回来了,太后喝完后就能没事了。”芳浛听了其荷的话连忙点了点头,之后之间她抬手擦了擦方才脸上留下的泪水,擦完就要转身往外跑。
“芳浛,不用了。”
只是一如之前那次一样,她刚转身便被我喊住,而且还被我拉住了手。
“芳浛,不用去了,不用了。”我拉着芳浛的手说。
“要去的,要去的,太后,您就让奴婢去吧,奴婢保证很快就会把药取回来的。”芳浛却不肯死心,一边说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来,要掰开我握住她手腕的手。
“其荷,你快帮我拉开太后,我要去取药。”方浛求助其荷道。
“好。”其荷一听芳浛的话便要来帮芳浛,只是她刚抬手,就被我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其荷,芳浛!”我拉着两人的手后喊了两人一声,喊完便叹了口气。
芳浛其荷两人许是从我的叹气中听出了坚定之意,因此在我这声叹气之后,两人便停止了要掰开我的手,但也同时沉默了下来,只见方浛低头看着地,其荷皱着双眉看我。
我在其荷芳浛两人沉默下来后便放开了他们的手,我背靠着床后墙壁而坐,看了看两人一眼,之后复又是一叹。
“其荷,芳浛,哀家累了。”我轻叹道。
其荷因为我这话身体便立刻一个绷直,而芳浛却是哭着出了声。
“太后!”芳浛哭着喊了我一声。
“嗯。”我闻言答了芳浛一句,却令芳浛哭得更凶。
“太后,您就、就真的、”其荷没有跟芳浛一样哭,可话里的哽咽却是压不住。
“嗯。”我在其荷未尽的话里点了点头。
“太累了。”我说。
“可是、”其荷还欲说什么,却被打断。
“其荷,帮哀家传召李婉吧。”我打断其荷话后道。
“……诺。”其荷在话后沉默了片刻才点头。
不多时,李婉便来了。
“臣妾见过太后!”
李婉还是还是那个样子,一身穿着低调,进了我的寝间后便向我行了礼,之后又简单的表达了几句对我的身体关心,态度既不会太过熟络,又不是让人觉得失礼。
我看着一副恭谦样子站在我床边的李婉,看着她每次让我看到都觉得有些熟悉的眉眼,双眼眯了眯。
“李采女可知今日哀家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打量完李婉后,我问。
李婉在我的话后并没有立即回答我,只见她先是低头思索了一下,而后才朝点了点头,福身答道:“臣妾,大概能猜到一些。”
“哦?说来听听。”我闻言略感兴趣后挑了挑眉问,没料到李婉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我找她的来意。
“诺。”李婉闻言答了句,然后便缓缓开了口。
“太后您身体久久抱恙,一直病缠于体不见好,于后宫之事渐有力不从心之势;其荷姑姑又因要照顾太后,亦是无暇协助太后您打理六宫之事。是以臣妾猜,太后您今日找臣妾前来,多半是为了此事。”李婉说。
“不错,正是如此。”见李婉说的与我想的半分不差,我闻言自是满意的点头,然后又看向李婉,问:“若是哀家欲将此事交诸于李采女,李采女可敢接下?”
“能得太后青眼,乃臣妾之幸。”李婉在话后福身回答。她话里既没有即将手握后宫大权的兴奋,也没有因担忧处理不好六宫之事而面露怯色。
我看着李婉这个样子,自是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荷,传哀家懿旨,采女李婉德才俱佳,贤良淑德,甚当大任,是以即日起,提李婉为妃,赐号德字,入主永寿宫,掌后宫之印,替哀家管六宫之事。”
“诺。”
“太后,不知臣妾可否能问太后一个问题。”临离去之前,李婉忽然回头问我。
我闻言点了点头,道:“可。”
“谢太后。”李婉闻言朝我福身答谢道,之后便听她开了口。
“臣妾想斗胆问太后一句,不知,太后为何会选中臣妾?”李婉问。
我闻言笑了笑。
的确,李婉在明棋面前得宠不如长若,聪明不及齐夏云,在她们三人,她是看上去是最不出彩的一个。
可这,也恰恰是我选中她的原因。
因为懂得低调的人,才是最会权衡得失,最是不容易娇奢,以至于乱用手中权力为一己之私谋算之人。
不过,这也不仅仅是我选李婉的理由。
李婉还一处被我看上的,便是明棋每次待她的特殊之处。
明棋对李婉的态度总是令人摸不透,他平日里不是最宠她的,可给李婉的东西却一样都不会少,比如之前让李婉入主与长若文秀宫地位相当的永廷宫,再比如上次去法华寺时,明棋连他最宠的长若都没带,却独独带了李婉。
虽然时至今日,我都还没弄懂为何明棋会对李婉特殊对待,但我只要知道,明棋对李婉的这份特殊会让明棋会一直护着李婉,如此日后即便长若如何使计,也无法从李婉手中夺走后宫大权便够了。
“实力加眼缘。”我最后回答道。
李婉却因为这话一愣,而后也是笑了笑:“臣妾知晓了,臣妾定不会辜负太后所托。”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哀家既然选了你,便自会信你。”我闻言道。
“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