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离搭眼一撩,就知道王来春这该死的鳖孙在想些什么了。
当即不动声色地冲王来春笑了笑,王来春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地上了。
去年见这小丫头时,只觉得她凶悍异常,一张小嘴得理不饶人,连他娘那样的主儿都被这小丫头给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去。
时隔一年再相见,没想到这小丫头不仅身量高了一头,更是曲线玲珑。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长开了,五官精致地如同画中人,特别是冲着他那么一笑,粉莹莹的唇就像是初春那一朵绽放的桃花。
王来春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呢。
只是这仙女站的地儿有些不对,让他惊艳了一把的心又微微地有些遗憾,那张蛤蟆嘴不由自主就往外淌混话了,“哎哟喂,这不是弟妹吗?这大冷的天儿,你怎么站到猪圈里去了?”
王来春一边嚷嚷着,一边情不自禁地就狗颠屁股地往苏若离那边跑,“这种脏活交给你姐姐做就是了,你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物儿怎么能到这种地儿了呢?”
还未跑到苏若离面前,屋里听见这话的顾兰娘就气得浑身发抖。这该死的臭不要脸的男人,丢人丢到家了,竟然在苏若离面前胡沁?
打量苏若离是个柔弱小女子好欺负是不是?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顾兰娘故意不出去拦着他。今儿就让他见识见识苏若离的厉害,看他还敢在人家面前做那副相生儿?
苏若离瞧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王来春靠过来,心头不由大怒。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当真把这里当他家了?
不就瞧着家里没个像样的男人撑家胆儿肥了吗?今儿就让他知道知道就算一个小女子也能让他痛苦万分的滋味吧。
手里那根捆猪的绳子抖了抖,苏若离使了个巧劲儿,装作一失手的样子,就把绳子给抖到了王来春的鼻梁上。
“啪”地一声,那绳子不偏不倚地就把王来春的鼻梁给打得歪在了一边儿,本来就不直溜的鼻梁立马跟面条一样斜在了脸上,两管嫣红的鼻血流了下来,让王来春本就难看的脸更加滑稽了,像个小丑一样傻愣愣地站在了那儿。
“哎呀,不好意思,我想捆猪来着,怎么不巧就打在了姐夫的鼻梁上了?”苏若离装模作样地叫唤着,已经把猪赶出了猪圈。
王来春本来一肚子气的,听见美人儿如此这般细声细气地陪着小心跟他说着话,鼻子那儿火辣辣的疼立马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拿破袄袖子蹭了蹭,就腆着脸迎上去,“弟妹这是要做什么?好端端这猪怎么赶出来了?”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杀猪啊。”苏若离拿看傻子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笑模笑样地吩咐顾墨几个,“把门关起来,四角都站上人!”
见王来春还杵在她跟前,苏若离挥手跟赶苍蝇一样,“去,到那角落里守着!”
王来春就跟中了邪一样,当真顺着苏若离的手指站到角落里。
苏若离拎着棍子就开始追起来,那猪一看这架势,自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拼命地就在院子里跑起来。
苏若离先是慢悠悠地赶,然后对着顾墨使了个眼色,故意让他不要拦着猪。顾轩和顾雪娘两个年纪小,站那儿只管看热闹,瞎吆喝,并不敢真的上前。
等到快到王来春跟前时,苏若离就急吼吼地喊着,“快拦着快拦着,别让猪跑了啊。”
王来春当真就伸出双手,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吓唬猪。苏若离抡着棍子狠命地吆喝着,猪受惊之下,就朝王来春拼命地冲去。
“砰”一声沉重的闷响传来,王来春被猪给拱翻在地上。他本来又黑又瘦,如今吃喝嫖赌的,身子更是差得很。那猪就那么一拱,他就四仰八叉地仰到了地上。
才下过一场雪,化了没几天,地上都是泥水。他那一身黑棉袄就浸透在泥浆里,湿了个透心凉。
踉踉跄跄地正待爬起来,那猪哼哼一声,毫不客气地从他头上跳过去,尥起来的蹄子恰恰就踢中了他的左眼,疼得他“哎呀”大叫一声,就捂住了眼。
苏若离心里那个爽啊,这猪可踢得真是太及时了。也不知道这一蹄子有没有踢瞎他的眼?
不过这会子她没空理会这家伙的眼,飞快地冲上去,趁着王来春将起未起时,一脚蹬在了他肚子上,跳着向猪挥起了棍子。
就听脚底下哇地一声,跟破了一个鱼泡儿一样。随之,前面的猪也闷哼了一声倒了下去。
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苏若离把鞋底在王来春身上蹭了蹭,就挥手招呼着顾墨,“把猪捆上!”
顾墨几步走过来,担忧地望着摊在泥地里的王来春,问道:“他,他不会有事儿吧?”
“放心,死不了!”那一脚的轻重她还是把握得住的。
猪捆好了,苏若离就开始霍霍地磨起刀来。
昏睡在泥地里的王来春,被这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天寒地冻的寒意渗入到他湿透的棉袄里,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搓了搓冻僵了的手,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就见苏若离穿着那身黑底红花的小袄,把裙子束起,正在磨刀石上利索地磨着刀。
“哐啷哐啷”,一声又一声,声声都似锯在他的心头,吓得他眼皮儿扑扑乱跳,跌跌撞撞地从泥水里爬起来。
苏若离回头一看,见这家伙愣愣地看着她,不由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你醒了?”一边问着,还拿左手的大拇指试了试刀刃。
那明媚的笑容,就像是朝阳一样,引得王来春止不住地又往前迈出了脚步。
可是那森冷的刀刃,在太阳下发着明晃晃的光亮,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那灿烂的笑容,怎么看都看不厌。可是这亮闪闪的森冷,也让他上下牙齿直打颤。
眼前这女人,有着如花容颜。可是一举一动,处处又透着杀机。
真是娇颜与刀刃齐存,柔媚共狠厉一笑啊。
如此美人儿,王来春真是不敢上手不敢直视,急得心肝肺都跟着痒起来,却又无可奈何。
苏若离磨好了刀,懒洋洋地拎着刀站起来,走到被捆在长条凳子上的猪旁边,举着那把刀对着猪脖子相了相。
寒光闪闪的刀光映着冬日的阳光,只觉得满院子都是森森冷意。
“弟妹,弟妹要杀猪?”先前还以为把猪打晕了交给顾墨来杀呢,没想到竟然是苏若离亲自上阵。
王来春只觉得心头突突跳个不停,这么个柔弱纤细的美人儿,竟然能杀猪?
“对啊,不是我杀谁杀?”苏若离对着王来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口细白的小牙看上去也是阴森森的。她把刀把朝往王来春面前一送,“要不,你来?”
“啊,啊,我,我哪敢?”王来春连连摇手,就往后躲去,差点儿又把自己给绊倒了。
苏若离也不理会他出的洋相,只管瞄准了猪脖子上的大动脉处,一咬牙,就把那柄锋利的砍柴刀给塞了进去。
“嘶”一声,惊天的惨叫声响起,那猪已经疼醒过来,在凳子上拼命地挣扎起来。越是挣扎那血流得越快,底下的盆里很快就接了半盆。
苏若离则拿了一旁雪白的帕子轻轻地拭了拭刀刃上艳红的血,若无其事地看着那猪倒着气。
王来春脸色煞白地倚在墙壁上,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难受,似乎不会喘气儿了。
他抖着手指颤颤地指着那将要咽气的猪,语不成声道:“你,你,真的把猪给杀了?”
苏若离回头侧脸,定定地看着王来春,手上不忘了把玩着那柴刀滴溜溜地转了个圈,才巧笑倩兮地点头,“是啊,杀了。怎么地,没见过杀猪的?”
王来春的脸色越发白了,跟刮过的骨头一样。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他点点头,望着面前这个明明笑得春风拂面一样,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寒凉的小女子,眼睛惊恐地瞪大了。
苏若离忽然逼近,那把明晃晃的柴刀就贴在王来春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跟你说哈,其实杀人也很简单的,就跟杀猪一样,”苏若离笑嘻嘻地跟他比划着,“喏,就这样,把刀往脖子这个地方一捅,等血喷出来,啧啧,那人也就翘辫子了。”
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搞得自己像个杀人恶魔一样。
那刀还刻意在王来春的脖子那儿比划来比划去,吓得王来春两股抖个不停,一股热辣辣的湿流就顺着他大腿根儿淌了下来。
闻着一股扑鼻的骚味儿,苏若离才满意地用刀背拍拍他的脸,“今儿就别走了,留下来吃猪肉啊。新鲜的猪肉,不吃白不吃哟!”
“不,不了……”王来春浑身都是冷汗,颊上肌肉乱颤,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
苏若离已是轻笑着离开了,自去厨房里烧滚烫的热水去了。
王来春好半天才摸到了大门口,咬牙拉开门闩子就冲了出去。
苏若离在厨房里探出头来,大声喊着,“哎,怎么走了呢?这快过年的也不留下来吃顿饭啊?”
寒风里,只有她的声音回荡,却听不见王来春的。
顾墨窜到了门口看去,早就不见了他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