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块紫田玉开价是五十七个铜板,看小兄弟第一次光顾我们家新开的摊子,给九十五个铜板吧。”中年妇女一副好心的样子。
苏灿直接将紫田玉放下:“太贵。”说着,开始翻看其它料仔。
“五十五个铜板还贵啊,算了算了,给你五十二个铜板价。”
苏灿还是摇头。
“你这个小年轻,忒不厚道了,五十二个铜板,已经是很公道的价格了,还嫌不满意。这样吧,我们是新开的摊子,你以后常来光顾,我给你一个成本价,五十个铜板。”中年妇女又一次降价。
苏灿抬头,清澈的目光充满自信,口气很淡的说:“我下午的时候逛了一圈,四十个铜板,这个价格很合理。”
“才四十?”中年妇女尖叫一声,“这不能卖,赔本吗我!”
“不卖就算了,我再看看其它的,这个飞甲虫卵多少钱?”苏灿指着一堆黄橙橙的虫卵问道,这些虫卵只有米粒大小,是飞甲虫的未受精卵,受精的飞甲卵是绿颜色的。
“这个哦,现在已经过了飞甲虫产卵的季节,价格有点贵,两文钱一颗。”
“那这个黄囊泡呢?”
“黄囊泡五文钱一个。”
“沉香水呢?”
“一瓶三个铜板。”
“角犀粉呢?”
“这不是角犀粉,小兄弟,你看清楚了,这是麝香角犀粉,我这都是一两一袋称重好的,八个铜板一袋。”
苏灿将一袋用粗纸封装的麝香角犀粉,凑近鼻子前闻了闻:“只掺了一丁点麝香角犀粉,还不是角犀粉。”
“那可不能这么说,要是真的麝香角犀粉,你出一百个铜板我也不卖。我说小兄弟,你问了半天,到底买不买啊?”中年妇女脸上有点挂不住,角犀粉掺杂麝香角犀粉是很常见的作假方式,虽然都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可说破了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掺假。
苏灿没在意中年妇女的语气,直接说:“我想买,如果价格便宜的话。这角犀粉我只要一袋,算六个铜板;黄囊泡我要十个,算四个铜板;飞甲虫卵我要五十颗,就按照原价算十个铜板;最后,紫田玉算我四十个铜板。一共六十个铜板,要是答应的话,我就掏钱,不答应就算了。”
“哎呀呀,这样卖我吃亏大了,黄囊泡和麝香角犀粉都可以答应,这个紫田玉……”看到苏灿将箩筐背起来,拉着阿大就准备走,中年妇女又急忙改口,“好吧好吧,六十就六十,小兄弟你真行,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苏灿将铜板数给中年妇女后,面无表情的拿上料仔,头也不回的走掉。
并不是他喜欢跟摊贩斤斤计较,他也想有大把大把的银子挥霍,可惜他只是一个穷孩子,为了攒学费,只能把一个铜板扳成两半来花。
随后又花费了约莫一个时辰,在集市上以低价收购到几样料仔,苏灿的兜里彻底干瘪了。
不过今天运气不错,制墨的料仔,基本上收购齐备了。
晚上花了四文钱,在小镇客栈的大通铺休息了一晚。这一晚他没睡踏实,大通铺鱼龙混杂,经常有小偷在夜间摸走客人的行李,苏灿不得不用麻绳将箩筐捆起来,然后放在他和阿大两人中间。
时不时醒来一下,检查检查。
三年多的独立外出生活,已经让苏灿养成了不睡太死的习惯。
好在这是一个安全的夜晚。
……
清早,金灿灿的太阳从东边的天空升起,让新淦县这座古老而又破旧的县城,沐浴在金色的光晕之中。
徐银手搭凉棚,眯着眼看了看太阳,将自己的衙役帽子打开,揉了一下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再扯了一下有点紧绷的衙役大褂,接着又依着白蜡杆长枪,金鸡独立,脱下脚上一只破了一个洞的布鞋。
拿在手里抖了抖,复又穿上。
他的年纪也就大约十五六,嘴边已经长出一圈浓密的胡须,给稚嫩的脸庞添了些不合时宜的苍老。
“今儿又是一个大晴天,没雨下。”徐银苦哈哈的对身旁眯眼打盹的老衙役叹气。
老衙役的圆兜帽子盖住了大半个脸,胸前褂子上的“壮”字都快褪色了。这个“壮”字,表示三班衙役中“壮班民壮”,负责把守城门、衙门、仓库、监狱等地方,也负责巡逻城乡道路。老衙役显然在这行干了许多年头。
“小银子,赶紧劝你哥改行得了,这天都旱了三年,总共才下了几天雨,能卖几把油纸伞。树挪死,人挪活,找点能赚钱养家的活计才是正理。”
徐银懊恼一句:“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我哥舍不得。”
“祖上传下来个屁,就是拾掇几把破雨伞,也称得上是手艺了?人家四门小学里的老先生们,写得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那才叫手艺。做雨伞算什么,比咱们看城门的贱役还要贱役。”
徐银不接话了。
大严王朝一向以书生为尊贵,种植养殖料仔的农民为次,从事料仔加工的工人再次,交易货物的商人再再次,其余的行业都是最下等的贱役,这叫“士农工商贱”,一切都围绕书生运转。
不管是吃官家饭的三班衙役,还是造雨伞修鞋子做木工,都是贱役行业。其中三班衙役因为吃着官家饭,有些管事的权力,身份稍稍要体面一些。
徐银窘迫的不说话,老衙役也没了说话的性致,靠在城墙上,继续眯眼打盹。留下徐银一个人,不时懊恼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干旱,不见下雨。
不一会,沙石路上疾驰过来一架马车,三匹枣红色的骏马,几乎是快要撞到城门了才停下,把打盹的老衙役吓了一跳,城门楼上的士兵,也严阵以待。
这辆马车十分豪华,比新淦县县太爷的马车还要漂亮。
大严王朝书阶级森严,讲究一个身份,像这**车,一般都是身份尊贵的人乘坐,下等人就是有再多钱也不能乘坐,一旦乘坐就是逾越,是犯法的事情。
徐银小心的走到马车边,带着一点讨好的问马车夫:“敢问是哪位大人驾临?”
马车夫似乎并不情愿搭理一个看城门的贱役,掏出怀中的路引,高声说:“我家大人的身份你不必知道,这是金陵府开出的路引,仔细接着,小心观看!”
徐银双手捧过路引,翻开一下,果然盖着金陵府的官印。
将路引交还,随即放行。
马车夫一扬鞭子,三匹枣红马拉着马车,神气的走进了县城里。
“这是哪位大人物的车驾,好漂亮。”徐银远远的望着,羡慕得紧。
“三匹马拉车,啧啧,这车主的身份,怎么说也是跟咱们县太爷平起平起做。”老衙役也艳羡的看着马车远去,他比徐银懂得多,知道三匹马拉车的含义。
所谓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天子就是皇帝,能坐六匹马拉的车,诸侯也就是各位王爷,能坐五匹马拉的车,九卿也就是大严的京城大员们,能坐四匹马拉的车,大夫也就是县令以上的官员,方能坐三匹马拉的车。
书生能坐两匹马拉的车,一般人只能一匹马拉车了。
这三驾马车刚刚进城,后面又开过来一辆一驾马车,马车破破烂烂没有顶,是来往县城和小镇的拉客马车。
徐银抬眼一看,就看到马车上的苏灿和阿大,立刻跑过去,哈哈大笑:“苏灿,你今天回来了?”
苏灿将大罗筐背在背上,跳下马车,很少见的露出一丝笑容:“是的,小银哥,今天你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