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还不错啊!”禾凝秀眉一挑,故意伸出手在就近的桌子上抹了一把,抬起手来看了看,淡然一笑道:“比起上回来这些桌椅可是要干净得多了!”
丁芦苇脸上并无愧色,反而一本正经地道:“从前这茶楼生意惨淡,高掌柜为人又吝啬,工钱也发不下来。与其耗在这里浪费光阴,还不如回家去多读几本子圣贤书!”
“哦?”禾凝一愣,继而问道:“那你如今为何不在家里好好儿地读你的圣贤书,反而又回来了呢?”
“这个么……”丁芦苇白皙的脸上忽地浮上了两朵红云,他嗫嚅着说:“读圣贤书之前,也需得填饱肚子才行。”
禾凝怔住了,丁芦苇的回答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让她哭笑不得。她顿了顿,又道:“既回来了,就要好生儿地干活!我这儿也不是开善堂的,若是不肯上心干得不好,你还是早点儿回家读你的圣贤书去吧!”
“唉!”丁芦苇低叹一声,点了点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原是小姐来啦!”老严看见禾凝,急忙欢喜地迎了上来,“小姐,您看咱这集芳斋布置得可还好?”
“很好!”禾凝笑道,“几日不来,这儿已经焕然一新了!严叔,这儿可多亏您了!请您受禾凝一拜!”禾凝说着,作势便要弯下腰去。
“小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老严一脸惶恐地扶住禾凝,忙道:“这都是老严份内的事儿,小姐如此这般倒是折煞老严了!”
禾凝微微一笑,倒也不再坚持。她一眼瞥见老严旁边安静立着的少年,少年脸皮微黑,一双大眼睛倒是晶晶亮,眉目间和樱桃的确有些相似。
见到禾凝看他,少年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对着禾凝抱拳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东家好!小的张楠见过东家!”
禾凝笑道:“咱们早就见过了吧,何必如此客套?你姐姐和我可熟得很!”她笑着拍怕少年的肩膀,又道:“不错,小小年纪,看上去倒像个有志气的!你可得跟着严叔好好儿地学点儿东西,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啊!这样你姐姐才能放心!”禾凝说着,眼睛望向一旁的樱桃,却见樱桃早已红了眼睛。
“这小子精得很呐!”老严赞道,“别看他年纪小,没来几天,这算盘珠子倒是拨弄得有模有样了!只要他踏实肯学,我敢说,不出三年定然成一个好账房!”
“严叔!”樱桃红着眼睛,对着老严行了个礼,一字一句地道:“如此,弟弟他就劳烦严叔您了!”
“好啦!好啦!”禾凝忙拉起樱桃,笑道:“都是自家人,哪儿来的如此多的礼数,倒显得生分了许多!”
“就是!就是!”一旁的老严连连附和道。
“严叔!”禾凝转向老严,道:“以前这集芳斋几乎只是一个摆设,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它,更不会有人进来喝茶。如今咱们虽然是仔细修整过了,但这也只是个开头。虽然生意不大好,严叔您也别着急上火,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生意不大好?”老严闻言,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小姐您此话……”
“东家,您楼上雅间请!”老严尚未说完,话头却被身后的王石头抢了去,他朝老严挤了挤眼睛,招呼禾凝道:“如此这般咱们都在这儿站着,别人还都以为咱们不迎客做生意了呢!东家您雅间请,这回小的让钱师傅给您沏一壶地地道道地龙井茶,您可得好好尝尝他的手艺!”
禾凝点头称是,带了樱桃往楼上而去。
钱师傅果然是深藏不露,手艺甚好,煮出的茶汤颜色清亮,茶香四溢。再搭配上刘妈拿手的各式点心,当真是一种享受!别说,这茶楼不大,还真是一方打发时光的好去处!坐在二楼,禾凝心里暗暗地想着。
日头越升越高了,楼下隐约有人声浮动。难道是有客人上门了?禾凝心里一动,立在二楼的窗口处往门口望去,只见三三两两的客人结伴进了集芳斋。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集芳斋的二楼也坐了不少喝茶的客人。
原来生意竟然这般好!禾凝心里一喜,回想起王石头的表情,原来这小子是在糊弄她呢!怕是想给她个惊喜!禾凝极力忍着内心的激动,看向一边儿的樱桃,欢喜地道:“樱桃,你弟弟如今在这里,你可真的放心了?”
“多谢小姐的大恩大德!”樱桃眼里噙着泪,道:“如若不是禾家,我爹怕是早就死了!我和我弟弟也只有流落街头的份儿了!”樱桃用一种忧伤的调子说着。禾凝看着她低落的神情,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言未发。
“樱桃原名唤作张兰,弟弟名为张楠,家住在京城郊外的大牛村。我祖上原来出过一个做官的,小官,却也攒了些积蓄。到了我爹这一辈儿,钱财都早散光了,却供着我爹读了书。我爹努力了好多年,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樱桃望着窗外蔚蓝地天空,幽幽地说着:“我爹身子弱,考了多年未果,便放弃了,安心在村子里给穷人家的孩子们当起了教书先生,倒也能挣些银子养家糊口。可后来,我爹得了病,需要常年喝些汤药才行。”
樱桃说到这里哽咽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爹病了的第三年,我娘就跟着别人跑了!”说到这里,樱桃的眼里迸出一道仇恨的光芒,“为了给我爹治病,我就进了禾家当丫鬟,所得的月银全给了爹爹吃药。自从娘走了,我进了禾家,就剩了弟弟一人独自照顾爹爹。可怜他小小年纪,竟过得如此凄苦!都是我娘,都是她害得!她怎得可以如此狠心?如此弃我们于不顾?”
“一切都会好的!”看见樱桃的模样,禾凝走过去,紧紧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樱桃,你可恨她?”
“恨!”樱桃咬紧了唇,直至鲜红的血都流了出来。“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叫她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