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来,书桌后面坐好!”吃罢饭,歇息片刻,禾凝将青梧带到凝翠阁新改的书房,引他到书桌后面坐下。自己则拿了一把戒尺,立于书桌之前,正正经经地宣布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先生了!”
方青梧瞬间睁大了眼,继而满脸幽怨地望着她,“小凝,我不想念书!”
“这可由不得你!”禾凝唇角一勾,笑得愈发好看。“若是不好好念书,就没得饭吃!翻开《论语》。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好长啊!小凝,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懂!”方青梧皱着眉头,一脸烦闷地问。
“此句话的本意是说,君子饮食不求有多饱足,居住不求有多安逸,做事儿勤勉,言语上却谨慎,并且到有道的人那里去纠正自己,这样可说是好学了。”禾凝仔仔细细地解说道。
“还是不明白!”方青梧摇摇头,“为何君子吃饭不吃饱呢?难道饿着才叫君子吗?那我肯定学不来君子了,午饭我吃得饱饱的!”方青梧边说还边抚了抚自己圆圆的肚子,一脸痴傻地“嘿嘿”笑道。
禾凝听闻,头都大了,耐心地解说道:“此话并非说身为君子便要饿肚子,只是表明君子不在乎享乐而已。”
“哦!”方青梧苦着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下面我挑一些简短易懂的。”禾凝又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哈哈哈哈!”方青梧突然大笑出声,抱着肚子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
“有何好笑的?”禾凝看傻了眼,柳眉一竖,瞪着方青梧。
“小凝,你是在学老鼠吧!‘吱吱’地叫,哈哈!”方青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把左手伸出来!”禾凝生了怒气,脸上乌云密布,径直走到方青梧跟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我不要!”方青梧翻翻眼皮,不搭理她。
“伸出来!”禾凝拔高了嗓子,俨然一副严师的模样。
方青梧扁扁嘴,作势要哭,却仍旧将右手颤微微地伸了过来。
禾凝咬着牙,拿出手中两指宽的戒尺,一下子抽在方青梧的掌心上。
“小凝,疼!”方青梧眼里泪花闪闪,一脸无辜地望着禾凝。
“知道哪儿错了吗?”禾凝问。
“嗯!”方青梧乖乖地点点头,“我不该嘲笑你的!”
“啪!”“啪!”禾凝忍着心疼,又往青梧手上打了两下,语重心长地道:“做学问乃是严肃之事,不容嬉笑玩闹!”
“可我不想念书!不想念!不想念!”方青梧连连摇头,气鼓鼓地再次抗议道。
“布谷!布谷!”忽地,窗外竟响起了子规的啼声。禾凝心里纳闷,子规啼鸣在春夏之交时最为频繁,而今已是夏末,何处来的子规?她并未注意到,听闻鸟鸣的那一刻,方青梧脸色骤变,只一瞬间,望向她的时候又恢复了痴傻。
“小娘,我尿急,我要如厕!”方青梧扁着嘴道。
禾凝不疑有他,点头应允。过了一炷香的时候,还不见方青梧回来。禾凝心里着急,便叫了喜子过来,去茅厕里寻他。谁料,喜子慌慌张张地从茅厕里出来,吓得头上都冒了汗,急急地道:“少夫人,并无少爷的影子啊!”
禾凝一听,瞬间也慌了神,莫不是她今日里将方青梧骂得狠了,他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了吧?“暂且不要惊动老太君和夫人,你和福子分别去沉香堂与怡蓉堂仔细找找!”禾凝忍着内心的慌乱,故作冷静地吩咐道。
过了好大一会儿子,福子与喜子才慌不迭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的们把大半个方家都找遍了,就是没找见少爷的影子!”
禾凝心里凉了半截,如此看来,方青梧的确是擅自离家出走了,来不及自责,她便赶忙吩咐道:“喜子、福子,你们俩各带几个小厮,往少爷平日里常去的地方分头去找!”
喜子和福子领了命,慌忙带人出了方家。禾凝此时在凝香阁也待不住了,樱桃自今还未回来,禾凝一咬牙,独自一人出了门去寻方青梧。
出了方家大门,禾凝一阵迷茫。她仔细回想,却不知青梧会往何处而去。唯有上次,她从媚香楼将他寻回,不知这次,他是否还会去那儿。禾凝想着,脚下往媚香楼而去,此时,她也顾不得许氏的训斥了,再去找青松、青槐,只会耽搁时辰,她只好自己去了。
这一回,她刚一站在媚香楼门前,老-鸨子见了她,立马哭天喊地地迎上来,道:“哎呦,我的方少夫人,今儿个可是又来寻你家相公的?您可高抬贵手,切勿再大吵大闹了,方家少爷可是有日子没踏进我‘媚香楼’的大门儿了!”
“你说没有便没有吗?咱们又没交情,叫我该如何信你?!”禾凝挑眉,不为所动。
“我哪儿敢坑您哪?!”老-鸨的脸皱成了苦瓜,一说话,脸上的脂粉扑簌簌地往下落。“你要是一个不高兴,再折腾一番,我今儿个的生意就不要做啦!你要是不信,就随我来,我带你亲眼见见水袖姑娘!”
“水袖姑娘?”禾凝一脸不解。
“哎呦!你瞧我这张嘴哟!原来你还不知道水袖姑娘啊!罢了!罢了!今日里我便告知于你,水袖姑娘是咱们‘媚香楼’的绝色佳人!方家少爷每回来啊,都是待在水袖姑娘房里不出来。如今我便带你去水袖姑娘房中,你且自己看吧!”老-鸨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将禾凝引到媚香楼的三楼,在一间房前停了步。
每回来都要找她?禾凝一听此话,心里顿时来了气,她倒要好好儿地见识一下这位水袖姑娘!
“水袖啊,你开开门!”老-鸨温声敲了敲门。
门一打开,映入禾凝眼中的是一位仙女般的人儿,她肌肤胜雪,粉面桃腮,一双美目流盼,仿若一泓澄澈的清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清灵之气。
“这位是方家少爷的娘子,今日里特来寻他,水袖,你且让她进去看看,没有他家相公她便死心了!”老-鸨开门见山地道。“不过呀,方家娘子你可千万别闹,咱们水袖只卖艺,你莫要信口胡言!”老-鸨转过神来特意嘱咐禾凝,唯恐禾凝这个正房将水袖给撕了。禾凝闻言,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如此一个人物,定然也瞧不上他们家傻子!
水袖听了,盈盈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禾凝也一笑回之,毫不客气地进了水袖的闺房。一看屋内的摆设,禾凝心里微微一震,这哪里是位**女子的房间?与她料想的不同,房里并未有腻腻的脂粉气,却兰香四溢。禾凝定睛望去,桌上摆了几盆名贵的兰花,此刻正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东面墙的架子上,挤挤挨挨地摆满了各式书籍,一架古琴置于窗下,临风抚琴,倒也十分雅致。
屋内陈设简洁大方,一览无余,禾凝并未瞧见可以藏人的地方,自觉地退了出来,道:“如此,是我寻错了!如有叨扰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无碍!”水袖淡然一笑,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禾凝。
出了媚香楼,禾凝越走越远,待到天儿都黑了,脚都软了,才蓦然发现她已到了京郊。此时,骤然狂风大起,,雷声隆隆,闪电在天空中炸开,禾凝心里着急,步子愈发迈得快了,却不料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