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禾凝在凝翠阁心急如焚地等了一个白天,却仍是未见樱桃的影子,料想樱桃应是许久未回家,和自己娘亲有说不完的话,多待两天也是情理中的。
只是她的集芳斋却是再等不得了,明日里便是大家聚集集芳斋的日子,总得给老严准备好修整的银两才是。樱桃回不来,她只得自己想法子将那些值钱的首饰运出去。幸好这几日方青梧被许夫人叫去读书,每日都在许氏那里用饭,禾凝自不用分神操心他。
禾凝仔细地挑挑拣拣一番,把最值钱的首饰都收在一个匣子里。为了掩人耳目,她翻遍了整个集芳斋,才找着这么个破旧不堪的木头匣子,匣子通体漆黑,上面的漆还被碰掉了几块,锁头锈迹斑斑,已经松动。禾凝用手轻轻拍拍装好首饰的匣子,脸上露出一抹绚烂的笑容:宝贝们,我的集芳斋就靠你们了!
待天儿黑透,禾凝用一块不起眼的麻布将匣子给裹起来,起身出了门。她一路左顾右盼,生怕遇着方家的人。谁知刚踏出凝翠阁,便与方木荷不偏不倚撞了个正着,想避开已是来不及。
“四嫂好!”方木荷见到她,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嗯!”禾凝避她都来不及,不愿与之纠缠,只微笑着点头示意,想快步离去。
谁料方木荷见了禾凝手里抱着木匣子,瞬间来了兴趣。“这么晚了,四嫂这是要上哪儿啊?”方木荷拔高了嗓子问。
禾凝气得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果然没这么容易混过去!“天儿这般黑了,小妹不在屋里好好待着,怎得这么晚还在院子里闲晃?”禾凝话锋一转,将话头引到方木荷身上。借着禾府里各处悬挂的灯笼,她看到方木荷阴郁的脸色,心里不由一沉,总得想法子混过去才好。
“我左右闲着也是无事儿,绣花也忒没意思,就想着找二姐去说会儿子话,没想到竟碰到了四嫂,真是好巧!”方木荷边说边打量着禾凝,看她紧抱着匣子不松手的样子,突然捂着嘴翘起兰花指发出一声娇滴滴地惊呼:“呀!四嫂,你这匣子里装得什么好东西啊?能否给妹妹我开开眼呢?”
禾凝一愣,这匣子是断不能打开的。“没什么可瞧的,一些自己用的东西罢了!三妹如果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她自己不打开,方木荷总不能上来抢吧?禾凝心里暗暗想着,转身想走。
方木荷却是个难缠的,她一把拦住了禾凝的去路,高抬着下巴,冷哼一声,道:“这么晚了,四嫂如此急匆匆的,怀里还抱着东西,该不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三妹,请注意你的言辞!”禾凝柳眉一竖,正色道。她可不允许别人把屎盆子随便往她头上扣。只是,该如何绕过方木荷呢?她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忽然,她的一双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闪闪的灯火。
“三妹,听说韩状元郎近日里迎娶了孟江军的嫡女孟江雪,三妹可听说了?”禾凝眨眨眼睛,狡黠地问。
果然,方木荷一听,脸色瞬间垮了下去,她粗着嗓子道:“听说了又如何?这与你何干?难不成你心里还惦记着韩公子不成?真是不守妇道!”说着,她还朝地上愤愤地啐了一口。
禾凝一股热血冲向脑袋,她生生忍住想要扇方木荷一巴掌的冲动,强压着胸中翻腾的怒火,道:“我倒是不惦记,只怕有些人一颗火热的红心都要碎成八瓣儿了!”说着,她斜眼睨了方木荷一眼。
方木荷倏地涨红了脸,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低吼:“你说谁呢?你给我说清楚!”边说边靠近禾凝,作势要推她。
“不过,孟小姐,不,是现如今大理寺丞的夫人韩夫人,从前与我倒有些交情。昨儿个在街上遇着她,她邀请我去韩府赏花串门子呢!”禾凝不慌不忙地说着,眼波一转,看向方木荷,“三妹可愿与我同去?咱们两个也好就个伴儿。我虽与韩夫人交好,但毕竟如今嫁了人,只身前往,怕有些嘴碎的人说闲话。三妹若与我同去,也算是帮了我了!”
“真的?”方木荷一听,眼睛都要放光了。“你真愿意带我去?”她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自然!只要三妹愿意,待哪天我得了空儿,必将携着三妹去韩府拜访!只是,我现在忙得很,不能陪三妹说话了!”禾凝说道。
方木荷不再言语,眼睛却依然盯着禾凝怀里的匣子。
禾凝心里清楚,必定得消了她心中的疑虑,否则今后不知要再生出多少风波来。她伸手将匣子抱在胸前,将匣子上蒙的一层麻布给解开,露出破旧不堪的匣子。方木荷一看,就皱了眉,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有几件子穿旧了的衣裳,怕扔了可惜了,就装在这匣子里,想着给巷子口那些乞丐送过去。本不是啥大事儿,就怕白日里被别人看见,没得背后乱嚼舌头,说我禾凝为了搏个良善的名儿!”禾凝粲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
如此一来,方木荷疑心全消。她朝禾凝福了福身子,道:“如此倒是我误会四嫂了!天儿不早了,四嫂快去快回吧!”说着,身子一侧,给禾凝让出一条路来。
禾凝终于舒了一口气,半刻也不敢耽搁,迅速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谁知刚走出七八步,便听得背后方木荷一声喊:“四嫂,你别忘了答允我的事儿!”她尖锐的嗓音在沉沉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吓得禾凝险些打了个趔趄。
禾凝头也未回,只挥了挥手臂,示意她听见了,让方木荷赶紧回去。待出了方家的大门,她才一下子歪在巷子里一块大石头上,用手抚了抚胸前,给自己定定神儿。韩景元,你的魅力不浅啊!今日还多亏了你呢!禾凝唇角一勾,快速地直起身来,大步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