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冷眼看着曾经追随过他的人,这么区区几个月,他众叛亲离再次尝尽孤立无援的滋味。
沈琉宣不再说话,静静等着事情发展。
姜淮听着一声声逼问,稳了稳心神:“我身后站着的的确是谢家后人谢绾。”
“十五年前谢家勾结魔教图谋不轨,十五年后谢绾与魔教右护法有染!姜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如传言,你是魔教的人?”
“说,你和魔教有何干系!”
质疑之声如潮,铺天盖地席卷而过,越问越没谱。
姜淮脸色阴沉,冷冷剜了一眼沈琉宣,眼里的恨意不言而喻。
“大家静一静。”姜淮高声,“我姜淮绝对不是魔教的人!至于她——谢绾,我这些年收集了些证据,发现当年谢家叛变事有蹊跷,乃他人陷害!”
清风道长脸色霍然刷白,他高声叫道:“你胡说!当年之事证据确凿,有什么陷害可言?”
“这件事可就要问你了,清风道长!当年是你查出谢家与魔教勾结,那么证据呢?”
“当年这事是谢府管家告与我知,后来剿灭谢家也确实见到许多谢家与魔教勾结的证据,有什么可质疑的?”清风道长说话时眼神微闪,略显底气不足。
姜淮冷笑一声:“有什么不可置疑的?谢家管家在谢家灭门之后就再无踪迹,你说的那些证据最有力的也不过是谢家藏有江湖密令。但那密令当时不止盟主一人所有,你也有!不妨假设,你故意污蔑谢家,串通谢家管家置谢家于死地!”
清风道长神色渐显露出慌张,面对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他脑袋上急出了一层汗:“我为何要污蔑谢家,于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在于玄英宝剑!”姜淮眼睛一转,闪过一道灵光,立即冷笑道,“这把宝剑本是谢家传家之宝破魂剑,当年你求而不得,便污蔑谢家,趁机夺取了它。”
清风道长眼睛茫然无措地从众人脸上扫过,毫无焦点,直落在沈琉宣身上才稳了稳心神,脑袋也逐渐灵活起来。
这个时候不能慌,姜淮不过是以气势压人!
他冷笑道:“谢家破魂剑从来没人见过,你凭什么说玄英就是!你处处为谢家出头,究竟与谢家有何干系?就算谢家当年蒙冤,然而今日她”清风道长指着梅山教主,“与魔教右护法有染铁证如山,还有何狡辩?”
“我从武当偷来玄英就是为了交予谢绾验证,而今破魂青芒已经证明了一切。”
清风道长冷笑:“那你和谢家的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替谢家出头,谢绾勾结魔教这难道也有假?”
姜淮哑口无言。
这时,一声落地声从远处传来。循声望去,看见有人从树上而落,几片叶子跟随着婉转飘飞落在脚边。全场肃静无声。这人黑衣黑发,往那一站,脊背如松,他的头发张扬而肆意地飘散着,全身散发着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白道众人有些惊讶,看样子他藏在树上也有些时候,场上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发现!
他不说话,笔直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布袋,空气中隐隐飘散出血腥味。一路之中,有不识相的向前一步挡在道路中央,询问他的来历,然而只感觉一股劲风飘过,再着眼时,那人已走到身后,询问的话被噎在口中。
叶方凝站在姜淮面前,将布袋子高高举起,几乎碰着姜淮的鼻尖。
近在眼前,那股血腥味毫无掩饰的袭来。
“咚”
叶方凝手指一松,布袋砸在地上,从中滚出一颗人头,血淋淋裹住沙尘。
“峨眉掌门!”场上发出一阵惊呼,从那模糊的场景中认出庐山真面目。这人头···正是峨眉山掌门!
“任务完成,玄英宝剑给我!”叶方凝面无表情,摊手。众人却睁大了双眼!
根本不容解释,清风道长和另外一些人的兵刃就已经窜自眼前。
看着场面陷入荒乱,姜淮带着谢绾一路边打边退,战场渐渐远去。沈琉宣敛眉,将那块小金锁递过去:“令公子现在万安寺,和夫人安然无恙!”
席渊一脸怒气:“挟人妻子,小人!”
沈琉宣不怒反笑:“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叶先生是否就呆在树后面坐收渔翁之利了?如果席大侠一诺千金,我又何须如此?”
席渊冷哼:“伤天害理之事,我怎会与你同流合污!”
沈琉宣讽笑:“可没见你出来指证我是魔教中人,为姜淮洗雪?”
席渊涨红了脸,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直注视沈琉宣的叶方凝这时沉声道:“答应你们的我已经完成,希望你家公子不要食言。”
这个你得去问公子。沈琉宣眉目一挑,当然不会把想法说出口,勾了勾唇笑道:“上面穴道解了。”
叶方凝手掌一握,地上立刻有石子被他吸起来,他曲指一弹,给暗影解了穴道。
眼前黑影一闪,一瞬间暗影已然飘到沈琉宣身后。如若方才树上不是趁着他不注意,这样的速度,叶方凝也不很有把握将他制住。
叶方凝最后转身时,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告诉你家公子,他即便天资异禀,那位也操纵权术几十年了,这不是他能比的。”
树林之中,青石上几只蚂蚁乱窜,纷纷乱乱地躲到阴暗的石头底面。
左明炎面前热着红泥小炉,温了酒水递给身旁,身旁的侍人一个接一个传递进马车。掀开一层珠玉帘幕,青色车帘幕布下面伸出一只白皙清瘦的手来,那手修长秀美,指节分明。握着酒杯懒懒散散,却不失沉稳有力。
恢复个把月,卓少爷从开始指尖微动都如同万蚁蚀骨,到现在,终于能微弱地支撑住这具身体。
他手上的袖子卷起一截,露出一串清亮的菩提子,温润如石的颜色上反射出晨曦的光芒。
这串菩提经历无数的风雨一如往昔,如同马车上的那个人,在生命的起起伏伏中始终如一,冷眼而视。
远处,兵刃交接的声音穿过来,左明炎侧目而视。
“去!”马车内的声音不起半点波澜。
围绕在马车旁边的十几条人影迅速蹿起,在林间几起几落,到达远处战场。
左明炎微微拧了眉,露出浓浓的担忧:“殿下的安危······”
“不会有事。”那手一收,缩进了马车里面,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左明炎不再说话,凝眉望着远处。
他们的人挡住了白道大半,姜淮拖着谢绾顺利杀出重围。
谢绾身上受了些伤,手捂着伤口处鲜血汩汩,姜淮拉着她快速跑着,离他们越近,脚步就渐渐慢了下来。
他们身后,白道的想冲过来,但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怎样变换战术,愣是无一人能够冲出重围。
那十几条人影看似无章无法地打着,但是每一次移动都极为有序,像是兵家用的阵法,这方面姜淮一点不懂,看了许久只觉得眼花缭乱,毫无所获。
回过头来,姜淮脸色深沉。
地上有两张席子,隔着一方案几摆在两侧,左明炎坐在一张上面,伸手示意。
姜淮上面一步,盘膝坐下,问道:“有伤药么?”
左明炎一抬手,在车旁侍奉的侍女立刻走过去给谢绾包扎。
谢绾一把扯住姜淮袖子:“他是魔教教主!”
姜淮点了点头,“你们左护法呢?”
“今天你要见的人是我,有什么事你给我说一样!”左明炎抬手,给姜淮盛满酒水。
姜淮看了一眼马车:“阁下妙计紧逼,怎么临阵却成了缩头乌龟?”
车里没吭声,左明炎笑道:“对于没必要见的人,我家公子向来不露面。”
左明炎把酒水递过去:“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希望和姜盟主合作。”
“把我逼到死路然后谈合作?”姜淮目光一冷,突然抽剑跃起,马车哗啦破碎,满地都是碎片。
车内有一男一女,男的脸上带着面具,依偎靠在女人身上,女人蒙了一方面巾,素衣如雪,双眸妖媚而有灵气。
姜淮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左明炎一跳,而车内两人却是浑不在意。
“你挡着我了。”女人微微抬头,姜淮剑成劈砍姿势立在头顶,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毯子上,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他就是左护法!”虽然被挡住脸面,谢绾还是从身形方面认出,情绪立时激动,一扯,伤口渗出来血。包扎的侍女在伤口用力一按,谢绾因激动直起的身子立刻软了下去,满头是汗,冷冷盯着侍女。
“你最好别动!”侍女的声音比她的目光还冷,寒透入骨。
姜淮瞥了一眼,将剑收起,居高临下看着两人:“西域幻术?我方才使力一半却忽然不能动了。”
面具下男人发出一丝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声:“现在可以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