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天空中爆出一声巨大的马鸣。惊鸟冲出林子,扑闪着翅膀盘旋在灰黑色的天空。
卓宇珏站在一处悬崖绝壁上,马蹄子不时地撞落一些雪块,顺着石壁滚下炸开一堆雪渣。
往后看,十几条人影顺着山脉奔袭过来,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卓宇珏双腿一夹马腹,逼着马一跃而起,跳到半空中的时候,他忽然一拍马背,蹬着马背跳到不远的树干上面,叶子上的雪受重簌簌而下。
而那马,经他蓄势一拍,身子不受控制的撞到地面,滑出几米的距离,最后在一棵树下窒息。雪面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雪白的地浓艳的血,怵目惊心。
卓宇珏连看也没看一眼,脚底生风,不断的在树上起起落落,眨眼间已快见不到人影。
身后追来的黑衣人,也都照着他的方法弃了马。一时间,悲马齐鸣,声吼震天。
那一排树下,一个灰衣老头默不吭声,等影子飘到远方才把刚才就一直含在嘴里的饼咽下,挑起柴担,看着那一匹匹死马,摇了摇头。没办法运回去啊!
老头踩着柔软的雪地,脚印深深浅浅绵亘到远方。
前方传来兵刃交接的声音。雪地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猜测是最先的那个人留下的。
北辰宫隔不了多久都会上演这么一场追杀戏码,山脚的村民早已见怪不怪。
老头远远望见一团雪幕,离着生死界限还有十几米远,看架势是过不去了。
所谓生死界限是山下村民的一种叫法,因为被北辰宫追杀的人必定会在那条线之前被斩杀。几十年来,最远的也不过刚逃到生死界限的边上。
这些事不是他这种村民所能管的。老头压低帽檐,看了一眼树林,打算进里面绕一段路。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羽箭,一记洞穿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脑袋。那人目龇俱裂,死状凄惨无比。
卓宇珏瞟了一眼倒下的黑衣人,再迟一秒,那黑衣人的刀就会从后背砍下他的整条臂膀。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除卓宇珏外场上还有三个黑衣人,为首的与他刀剑相抵,势均力敌。
身后的黑衣人瞧见那羽箭愣了一秒,下一刻,其中一个黑衣人补上,纵身跃起,往卓宇珏后背空门砍去。
“嗖”羽箭再次钉在那人头上,炸开一团血雾。
站在旁边饲机出手的黑衣人这时也慌了手脚,朝着羽箭来处喊道:“圣女,你要背叛北辰宫吗?”
悬崖绝壁上,一个白衣女子持弓而立,白巾蒙面目光清冷如潭,沉默了很久,慢慢的放下弓,双腿一夹马腹,原路返回去了。
黑衣人看准时机,再次偷袭卓宇珏后背空门。
卓宇珏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剑一反转,脱身而出。那个首领在他脱身之际便以猜出意图,然而刀势已去,他也并不想阻止。刀不出意外地插进了黑衣人的腹部。
黑衣人吊着一口气不可置信地瞪眼,他不相信他老大连这点刀势都收不住。首领目光清冷,一用力,彻底结束了他的生命。
卓宇珏捂着腰际的伤,冷冷看着一切,丝毫不敢大意。他猜不出那首领意图,毕竟身上的伤是拜他偷袭所赐。
首领转过头来,脸上阴寒如冰,看着卓宇珏的目光像猎豹贪婪的注视食物。
“陆家一门三代忠烈,你要在此背叛我?”卓宇珏开口,声音算不上阴沉,却也有些不大甘心。
“背叛?”陆首领嚼着两个字,发出一记冷笑,“十二年前我为你滚下山崖,忠诚之心早已尽完,如今算不得背叛。”
“你杀了我,不怕离心知晓会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我滚下山崖被狼咬下一块肉的时候未见过她有何感想。”
卓宇珏眼睛瞟了下后方,陆首领冷笑,“你等不到他们,傅诗悦来过,便表明你的人已再无活口。”
卓宇珏从雪地里拔出剑,“那来吧!”
刀光剑影,雪漫卷过天地。老头僵在雪地,一炷香后终于等到厮杀结束。他慢慢走过去,看见卓宇珏躺在地上,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血汩汩流着。已是力竭至此,只剩下眼珠子还能转一转,根本抽不出力气包扎。若无人管理,即便没有这伤,这天气也足令他冻死。
至于那首领,已经扑在地上,动也不动。
老头看了一眼柴担,很无奈地扔到一边,扶着卓宇珏慢慢走远。
风卷着雪起起落落,给黑衣人铺上一层白毯。
忽然,冷风刮过的陆首领动了动,从雪地里抬起头,捂着胸口的伤慢慢撑起身体。他望了眼卓宇珏离开的方向,眼里明明暗暗闪过好多情绪,最后冷静如潭死水,放弃!陆首领捡起卓宇珏雪堆里的剑,把羽箭拔出,在伤口上各补一遍,然后捡起柴担,用近似敲晕的力道在后颈留下一道伤痕。
走回悬崖,陆首领唇色发白,这样的高度他受了伤可没办法爬上去,忽然,他感觉头皮发麻,杀手的第一直觉迫使他向上抬头。
傅诗悦拉满了弓,箭头映着白雪泛出冷光。陆首领怔了一下,举起手上染上血迹的箭。
双方都没有说话,傅诗悦眼神冰冷,陆首领死死的盯紧箭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驾——”遥远的路上传来一声,在空空荡荡山中回响。
陆首领和傅诗悦同时望去,看见卓宇珏的手下纵马奔驰着,一路顺着山脉渐行渐近,身后跟着北辰宫的一群废物!
傅诗悦转过箭头,一箭洞穿了那人身体。尸体落马,落到悬崖下,传来一声不远不近的声响。
陆首领见傅诗悦把弓垂到身侧,知道这一场对峙落下了帷幕,也是豪气,用内力将两支带血的羽箭震成粉末。
黑色的宫殿中,几根蜡烛在风中摇晃,黑森森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属下无能,纵使拼尽全力也未能完成任务,请圣主责罚!”
“属下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知去向,离臻身受重伤,昏迷在地。”
傅诗悦和陆离臻同时单膝跪下,头埋低汇报下午追踪的一切。
北辰宫宫主知道的便是这么个结果,他衣袖一挥,陆离臻砰地一声被卷起,砸在森冷的墙壁上,嘴角鲜血一点一点不间断的砸在地上。
傅诗悦不敢抬头,眼角余光瞥到一角黑色的尾巴,很快的,她便看见蛇投射在地上的巨大身影。
“鬼畜七杀、十二暗影全军覆没,四亡灵使身受重伤,外加一个圣女,你们给我带回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宫主的声音冒着冷冷寒气,“诗悦,你太令我失望了。”
蛇俯下身体,猩红的信子打在傅诗悦的肩膀上,闻着恶心的腥气,傅诗悦感觉头皮发麻,却丝毫不敢动作半分。
那蛇张开了嘴,血盆大口朝着傅诗悦,眼看就要将她一口吞下。陆离臻暗中捏紧了拳头。
“怦——”黑蛇被重重的摔在另一边墙上,落到地上时它一弹,规规矩矩的爬到了宫主身边,大半个身体躲在椅子背后,不敢造次。
陆离臻赶紧收拾掉满脸的凶狠,埋下头。幸好他处在阴暗里,这一切也没被看到。
“给你们七天,将人或尸体带回来。”宫主一扫袍袖,身体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黑蛇,“诗悦,下次,我可不能保证黑鳞能不能听话。”
傅诗悦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强压下哆嗦的牙齿,道:“属下,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