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没事吧?”白素见婵缦身上的血迹,忙扯下衣襟给她包上,看着白素英俊的脸庞,和细致的眼神,婵缦又是一阵恍惚:他要是能这样对我该多好啊……
“姑娘,姑娘?”
白素唤过几声,婵缦才回过神来,奇道:“你是白虎族的?”
“嗯。”白素淡淡的嗯了一声,本不想让婵缦知道,但方才出示的白虎令,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姑娘,深夜处在这深山野林中,太过危险,若不嫌弃,随我上虎踞山,也好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了,我还有事。”婵缦挣开白素为她包扎伤口的手,急急向密林走了。
白素一愣,没料到婵缦如此反应,忙追了上去,“姑娘若不喜欢虎踞山,我还有一个去处,不知姑娘愿意去否?找人也不急于一时,近日这附近都不安生,姑娘还是小心为妙!”
“你怎么知道我找人?”婵缦奇道。
白素不好意思笑笑:“白日姑娘不是就将在下认作他人吗?所以我猜想,姑娘定是在找人吧?”
“哦。”婵缦淡淡哦了一声。
“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吧,爹爹在大发雷霆呢。”白影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正好看到白素,忙拉着他袖子走。
“怎么回事?”白素奇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没有找到你。”影儿喘息稍定道。
“我?我不是刚刚才去过他吗?”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快回去吧,我担心……”
“我知道,影儿,你照顾好她。”白素还没说完,已经没了踪影,只有声音还在回荡。
影儿一脸焦急,对婵缦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今天哥哥召了好多异兽,这林里很危险的,你还是跟我走吧!”
“我……”婵缦有些迟疑的道:“我,还有事。”
“不行,哥让我照顾你,我不能丢下你不管。”也不等婵缦回答,影儿便啦着婵缦向虎头峰奔去。
“白素,你若觉得这个少主当腻了,你就趁早给我滚出虎踞山,我白战不稀罕你这个畜生!”
“啪”
白战双眼赤红,脸色铁青,显然怒道了极点,手中的虎鞭一扬,又在白素已经破碎不堪的衣衫上留下一道血痕。
白素跪在地上,默默承受每一鞭传来的剧痛,白战不问青红皂白鞭笞他,他已经习以为常,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若是在平时,他也难得解释,因为解释根本没用。
可是,刚刚母亲才因为这个所谓的父亲,伤心了一夜,白素就失去了耐心,反抗道:“父亲,何出此言?白素自问没做过对不起族类之事!”
“哼”
“啪、啪”
白素的辩驳,只换来白战更加冷厉无情的鞭笞。立时,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衫,寸寸碎裂,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
白素轻轻哼了一声,疼得弯下了腰,瞬间又用桀骜的眼神逼视白战:“父亲就算要我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哼!好!好!我给你明白,畜生,你自己看吧!”
“哗啦”一声,白战长鞭一扫,一堆白玉石块应声落在地上,白素愣了愣,虽然一阵一阵的痛让他几欲晕厥,白素还是一一拾起白玉石块,仔细的瞧了半晌,还是迷惑的看着父亲。
“父亲,这是什么?”
“你还想装吗?”白战眼中喷火,到了这步田地,白素居然装作不知,白战狠狠一鞭又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震得白素的嘴角都溢出了血,白素傲然回头:“父亲,我确实不知!”
“好!很好!”白战显然是气极,也难得废话,鞭如雨而至,落在白素本已血肉模糊的后背,顿时血肉翻飞,白素无法闪躲,父亲无缘无故为了一堆石块迁怒他,下手毫不留情,他只觉得白战是要致他于死地,今日本就被母亲引出了心中潜藏已久的恨意,心中的恼恨早已压过了身上的剧痛,白素猛的站了起来,一双眼杀气腾腾的盯着白战,只是伤得有些严重,白战一鞭抽来,身子又晃了晃,险些摔倒。
白战显然也是愣了愣,白素竟然公然反抗他?
脸顿时变得铁青,长鞭带着凌厉的风声,兜头而下。
白素一个旋身,闪开白战的鞭影,立时身后剧痛几欲让他站立不稳,白战更是怒不可遏。
“好!好!好!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白素,看来你是瞧不起我这白虎族,也好,只要你能躲过擎虎鞭,你便可以带着那贱人滚出虎踞山,滚出我白战的领地,我白战绝不拦你!”
“芹露才是贱人,她害得我娘几千年道行毁于一旦,自己被戾气反噬,死于天命,却死都要陷害我娘,你为什么总是偏护她?我娘为了你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几千年来,为你东奔西走,好容易安定下来,却被贱人所害,你不但不安慰我娘,还怪罪于她,处处为难我们母子,平日,你无缘无故发怒,我都可以忍受,你凭什么说我娘,你凭什么指责我娘,若不是她,你有今天吗?”
“啪”白战听完白素连珠炮子的一串话,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形容可怖得几欲像恶魔。
白素身子猛的撞到一根石柱上,顿时砰然一声,石柱都撞得粉碎。
白素滑出老远,撞到石壁上才止住趋势,哇的咳出好几口鲜血来,胸口仍然是一阵剧痛让他窒息,半天才缓过一口气,他挣了几挣,传来几声骨裂的声音,又重重摔倒地上,已经挣不起来。
“啪”长鞭一声脆响,看到闪电而至,力崩山摧之势的压力,白素不甘的吼道:“难道我有说错吗?”
“不要,灵主……”
“啊……”
“砰……”
“娘……”
白素瞪大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如雪花飘落的身影,白素一声绝望的嘶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跃身接住那个委顿的身影,身后重重的挨了一鞭,立时立足不稳,跪倒在地。
白素猛然回头,目光中腾腾的火焰,足以将白战焚化。
只是,火焰慢慢退去,他缓缓垂下了头,因为,母亲那双冰凉的手,死死拽着他,让他恢复着仅有的理智。
“灵主,不,不,不要……”彬婉极力吐出几个字,就忍不住喷出大口的鲜血。
看到血迹,白素心中的火立时又燃了起来,嘶吼道:“你明明可以收手的,你为什么不收手?你气的是我,为什么怪到娘头上,娘已经没有了法力,怎么受得了你一鞭,几千年的情谊在你眼里就不值一个死人吗?”
“素儿,你,你别总是惹……你……爹爹……生气……”
彬婉缓过一口气,听到儿子无礼的顶撞,脸色瞬间从苍白便成了死灰,握着白素的手更紧了。
“娘,娘,你别说话,你别说了……爹那么恨我们,就让他打死我们好了,我,我,反正,我这条命都是他给的,就让他拿回去吧,娘,你什么也别说了……”
白素看到那后背那条血红的鞭痕,和胸前那斑斑殷红,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坚韧如他,也是泪如泉涌,还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重要,他白战为什么就非要置他于死地?他实在不明白……
“你们是自作自受,在明日天亮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关于你们的东西,滚……”白战看到地上的两个人影,努力压制住自己的火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啊,哈哈哈……”
白素忍不住狂笑,笑得那般痛楚,苍凉,还有悲愤。
“自作自受?娘,你看到了,在他眼中,我们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不……灵主……素儿,素儿没有错,千错万错,都是我,我的错……你,你不能赶他走,不能啊……他出了虎踞山,还怎么立足啊?灵主,素儿毕竟,是你的亲骨肉啊……咳咳……”
彬婉一口气说完,已经背过气去,白素忙度了些真气给她,心如刀割,母亲依旧要自己委曲求全,这次,他不会了,白素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站了起来。
“娘,您别说话,我们走便是……这里有什么留恋的,就他吗?你为他做了那么多,到……”
“住口!”冰凉的手碰到白素滚热的面颊无力的垂下,彬婉一动就剧烈咳嗽。
白素肝肠寸断,母亲很少打他,如果是在平时,母亲的巴掌一定很痛,可是此时,她已经连打自己的力气也没有了……
白战手中长鞭蠢蠢欲动,眉峰紧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滚……”
“灵主……”
彬婉还想说什么,白素已经封住了她全身大穴,摇晃着出了西宫。
白影一闪,影儿险些和白素撞到,看到浑身是伤的白素和昏厥的彬婉,影儿也是吃了一惊。
“婉姨怎么了?哥,你……”
白素根本不理影儿,径直向外走去。
影儿愣了愣,快步闪进了殿里:“爹你怎么又罚哥哥?连婉姨……”影儿见白战铁青的脸不敢再说。
“白影儿听令,明日调遣异兽,驻足虎踞山外,听候号令。白素为我虎族弃徒,谁敢收留,一律当诛!”
“啊……”影儿惊呼一声,没料到事情会严重到将白素逐出虎族的地步,愣在那里一时忘了反应。
“还不快去!”白战断喝一声。
影儿吓了一跳,忙不跌的跑了出去。
白素木然出了虎踞山,茫然走在密林之中。
母亲彬婉的身子渐渐变冷,身上的伤也让他浑浑噩噩,让他寸步难行。若不是母亲阻止,今天或许,他就会和白战对抗到底,替母亲这些年来受的气抱不平,只是多年的积怨说出,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更加沉重,隐隐觉得,事情太过荒唐,白战就因为那几块石头,要毁了他这个儿子?
夜,低沉而深邃,白素头脑一片空白,四周怪异的啸声,白素状若未闻,步步艰难的走在深邃的密林里,白素意识渐渐模糊。
“哥,你等等,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真的就不能挽回了,个……”白影儿一道流光拦在白素跟前,带着哭腔,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白素愣了愣,看到影儿潸然而下的泪,迟愣的伸出手,轻轻的给她拭去,才发现自己满手血迹,又缩了回来。
“哥,你跟我回去吧,你要是真走了,就没法活了,爹已经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收留你,哥,你要是走了,谁还会安慰影儿啊,还有小羽,从小到大,都是你帮着我们,护着我们,你走了,影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哥,你不要走啊……”影儿越是央求越是忍不住泪婆娑而下,盈盈月光下,显得楚楚可怜。
“影儿,我还怎么回去?他一直都没把我当过儿子看,我何必回去自讨苦吃,况且,他伤了娘,我不会原谅他……”白素脸色一寒,冷冷道。
“哥,你怎么可以……”影儿一惊,忙拉住白素,听到白素吸了口冷气,又忙松开了手,手上也是满手血迹,影儿更是心痛:“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怎么,怎么把你赶出虎族啊?……”
白素苦笑,一抹痛色闪过眼眸,看了一眼影儿,道:“我怎么知道?因为几块石头,他可以要了我和娘的命,我还回去做什么……”
“石头?”影儿也是一阵迷惑,“哥,你先别走,我一定会把事情弄明白的,还有,还有那个婵缦,不是你叫我照顾她吗?她现在在西宫,你怎么可以抛下人家?明日,爹要我去召集异兽,她留在西宫总是不安全的……”
“婵缦?”白素迷惑道,似乎不认识一个叫婵缦的女孩。
“就是那个红衣女子啊!”影儿急道。
“你先帮我照顾她吧!”白素恍然想起,点了点头,又茫然的向林里走去。
“哥……”影儿急得一跺脚,又不知如何是好。
晓寒居,依旧经年不化的积雪,像是一个永恒的诺言,不曾磨灭。
少虞只是被涂夜剑气所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其他的伤,却是触目惊心,深深的抓痕,几乎将他的皮肉撕成碎片。
冥寒用冰凉的雪水替少虞处理着伤口,而他,却望着窗外的雪,渐渐发呆。
冥寒看到那一身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伤,有些微怒:“身体是你自己的,自己得把自己当人看,就算有这些疼痛提醒,你还是做不到冷血无情,断情绝爱!”
“你……”少虞猛的站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不为人知的痛楚……
“或许你死了还能留给一些人追悔,可惜,你不能死,也死不起,龙傲不也是因为这样,才留下你一条半死不活的命吗?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着,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有人会难过的?”冥寒淡淡道来,全然不顾少虞惊诧的眼神。
有人会难过的?
少虞心中苦涩,为什么他们说的话都那么相似?
“暮魂呢?”少虞不想纠缠这些沉埋的伤痛,那些都是他别无选择的事,他还是要做他的龙族少主。
“你还想杀他?”冥寒替他披上衣衫,声音也骤然变冷。
“你要阻止我?”
“不错,我现在阻止不了你,不过想要出这道门,你有一个选择,杀了我!”
“你……”少虞霍的站起了身子,盯着冥寒看了许久,只是,那双坚定的眼神,他无法强硬。
“冥寒,你别逼我!”
“在我法力还未恢复之前,这是最好机会。否则,错过之后,你休想动暮魂!”淡然转身,那一朵幽兰立在雪地之中,单薄的身子,似乎也显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