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瑶温柔的安慰着昔姻,只是那双若秋水的眼,微微泛着波澜,实现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暮魂。
“十弟,你倒是说句话啊……”昔博急道。
“大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赤火石确实是被我拿走,这已经是死罪,暮魂不求偷生,只求灵主能给我一段时间,赤火石当原璧归还。”暮魂恳求的看着父亲。
“你还想拿赤火石害人吗?”昔姻怒道:“灵主!”
“昔暮魂,若你此刻交出赤火石,我可以免去你十日曝天之刑。”昔炎静静道。
暮魂凄然一笑:“赤火石不在我身上,我又怎么拿得出?”
“你还是执迷不悟?先押去刑牢,好好反省……”
胜雪飘落,花水相依,引起波光粼粼,那潭水,清澈而透明,可以清楚的看到潭底光洁的石头,如一面镜子折射着阳光。
小楼精致优雅,临山而建,两层小楼背靠青岩,立于潭水之中的水榭楼阁,可谓依山而傍,靠水而居,通往小楼只有一条窄窄的竹索桥,飘飘荡荡,桥的尽头隐没与一片雪白花朵的树中,一条蜿蜒小路隐隐可见,不知通往何处,雪白的花瓣,积满小道,桥头,雪白的一片,像是下过一场雪一般,清风拂过,花瓣如雪花飞舞,飘落池水之中,惊起丝丝涟漪,好不惬意!也许此花就因此得名吧——胜雪。
所以这里也叫雪落阁。
屋内一片温馨,没有帘帏,没有布幔,飘荡在窗前的是一层层青葛藤蔓,藤蔓上还盛开着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
昔岚安静的躺在藤蔓后的一张木床上,苍白的脸庞,紧皱的眉,还有胸口哪一个可怖的洞,都说明那一次的惨烈。
冥寒静静站在床边,望着昔岚,怔怔出神。
“只要能救昔岚,我什么都答应你。”
暮魂无力的话就如一把小刀,轻轻剥开她的心,不是痛彻心扉,却很难受。
冥寒叹了口气,缓缓举起绿笛,“若魂颂都救不了你,我也无法了。”
笛声一阵阵的飘出,怪异非常,仿佛地狱即将苏醒的魔鬼,在挣脱束缚他的镣链,扭曲着他令人作呕的狰狞身躯,怒吼,狂笑,在向想要靠近他的鬼魂,描述着,地狱的惨烈,炙热的地狱之火,焚化着一个个被抛下的罪恶,蚀骨的九幽之水,冰融着成群的良知,东方的巨仞,挥刀斩落一个个不服的鬼魂,南方的蝮蛇,吞噬者抗拒的怨灵……
“冥寒姑娘,我是小鸾,我可以上来吗?”
笛音戛然而止,冥寒脸色煞白,皱着眉,忍住了狂涌的血气。
良久,才道:“上来!”
看到冥寒惨白的脸色,小鸾吓了一跳:“冥寒姑娘,你没事吧?”
“以后在外面等我,知道吗?方才你若不打扰,他的魂魄都回来了!”
冥寒冷冷的瞧了小鸾一眼:“你有事吗?
被冥寒呵斥,小鸾吓得脸都白了,低下了头,小声道:“这里是魂少主让我带回来的还魂果和碧水潭心,我想你一定等急了,才……”
看到小鸾委屈的样子,冥寒也没有说什么,道:“你到外面等我便是。”
“哦”,小鸾应了一声,又道:“魂少主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他说过的话绝不食言。”
“恩,”淡淡恩了一声,冥寒便不再理小鸾,将还魂果塞入了昔岚口中,被冥寒用法力催动,鲜红的汁液像血液一般流入昔岚体内。
小鸾偷偷看了一眼昔岚,也悄然离去。
看着汁液在昔岚体内流转,不断修复着昔岚心口的伤口,冥寒舒了口气,再不迟疑,拔开木塞,一股淡淡木香,慢慢溢出,筒中的绿液在冥寒的催动下,一缕一缕飘进昔岚口中,流向咽喉,慢慢向心口汇聚,又向奇经八脉蔓延,缓缓游遍全身,看着泛着点点绿光的液体在昔岚体内如血液流转,冥寒暗暗松了口气。
一段笛音飘出,冥寒盘膝而坐,方才被小鸾打扰,险些被搜魂笛反噬,耗了她不少真力。
等得昔岚的伤势稳定,冥寒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看到在胜雪花下徘徊的小鸾,走了过去,望着飘落的花瓣如雪花一般,冥寒淡淡问道:“暮魂还在凤凰谷?”
“我,不知道。魂少主只说他有事,让我赶回来。冥寒姑娘,昔岚他……没事了吗?”小鸾问完头垂得更低。
看小鸾羞涩的样子,冥寒仔细瞧了小鸾许久,沉吟道:“若要你为他死,你可愿意?”
“啊?”小鸾愕然抬头,冥寒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而且问得莫名其妙。
冥寒淡然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惆怅。
“若救不了昔岚,暮魂是不是也会离开?”
小鸾更加错愕,冥寒救昔岚完全是为了让魂少主留下来吗?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冥寒应该误会暮魂,一时慌了神,又觉得应该为暮魂辩解两句:“冥寒姑娘,暮魂少主和昔岚是最好的兄弟,他是重这份情谊,和对冥寒姑娘不一样。以前,魂少主有事从来不会对别人说,不管什么事都一个人承担,昔岚傻傻的,根本不能为魂少主分担,他,他其实很苦的。他每次在梦里都会念着你的名字,然后,我看见,他哭了,因为他没有等到你……”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鸾一口气说了许多,想到每夜,那个伤心的人抱着孤枕默默流泪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心疼,原来少主其实很脆弱,脆弱得像个孩子……
他,在等我?
“原来他一直在等我吗?”冥寒凄凄的眼神望着眼前那潭深水,胜雪如雪的花瓣,随风飘落,花水相接的瞬间,荡开的点点涟漪,惊起了她心中的波澜。
“原来是自己给了他一个没有实现的承诺吗?”
天色渐渐暗淡,望着那池清水,寒水笼罩,凄凄迷迷,就如那一个朦胧的夜晚,她不露痕迹的道别。
“萧,明天就是月圆,你随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去哪里?明天是中秋,我得陪着娘,还有,娘说,中期是团圆的日子,爹,一定会在中秋节的时候回来,所以……”
暮魂委屈的眼神,仿佛就想一只受伤的小羊,恳求地看着冥寒。
“萧,如果可以,我明日再来,你等我!”冥寒只是一笑,便离开了曲花苑,从此,便消失了三百年,不是她没有回去,而是,那日中秋,昔炎真的回来了……
看到冥寒眼角的一滴泪,小鸾突然不知所措,只得继续道:“少主一醒来,就会忘了那一切一般,还是带着他温和笑意,和我们有说有笑,少主笑着真好看。”小鸾说着也露出一丝笑意。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忙收敛了笑容,脸红红的地下了头。
“你很了解他?”冥寒也没有在意,只是问道。
小鸾脸更红,“小鸾从小孤苦无依,是少主不嫌弃我,让我留在南宫。小鸾只是魂少主的侍女,只是魂少主一直待我很好,放了我自由,还,还让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是吗?”
“少主说,他是一个拥有不了幸福的人,所以他希望我们能有,所以,他一直带我们去人间,他说人间有真情,在那里,我们才能找到自己的真爱,一生的伴侣,那时,昔岚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可是他一点也不幸福,我看见他走的那一夜,醉倒在街头,哭的很伤心……”
眼泪滴落,小鸾想到那日昔岚撕心裂肺的嘶吼,她就忍不住流泪,她从来没有见过昔岚那般伤心过可是那也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静静的收拾着残局……
“后来,昔岚一觉醒来,就忘记了一切,是少主封住了他的记忆,少主自责的说,原来他错了,他不该带我们去人间,是他太小看了人与神的差距,所以昔岚也就真的忘了……”
“他错了吗?”冥寒喃喃道:“他是说他不应该执迷等着等不到结果的恋情吧,或许,他也早已为我死了,不是吗?”
“我早该想到你不在凡间。”暮魂那日的话,回想起来,其实,他想说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人世了吗?
夜凉如水,往事依稀,如果不是小鸾,他是不是一直都会瞒着那孤独的三百年的过去,长长一声叹息,对啊,他就是那样的人,总是怀着不让人懂的心……
“冥寒姑娘,你没事吧?”小鸾小心问道。
见冥寒半晌没有反应,小鸾只得去查看昔岚的伤势,手刚触碰到昔岚苍白的脸庞,忙缩了回来。
定定的瞧着他,眼,渐渐红了起来。
“好凉……”
“那时冰魂,和冰魄具有相反的功效,冰魄毁魂,冰魂却是留住神识。没有凤髓,他只能是个凡人,依旧会死,你还愿意他醒来吗?”冥寒也回过神来。
“凡人?”豆大的泪滴落在昔岚的脸庞,又从昔岚的脸上慢慢滑落在地,小鸾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要他活着就好,我不在乎。”
“我,我可以救他吗?冥寒姑娘,你刚才问我,如果为他死愿不愿意,你是不是有办法?”小鸾突然想起冥寒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立时收住了哭声,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冥寒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是从搜魂笛上传来的感应,冥寒不再多说,吩咐道:“小鸾,救活昔岚也不是难事,你先守着他,吃了还魂果,没有树仙的天水,他也醒不来。”
说完已经消失不见。
踏着月华,夜凉如水,冥寒一路上回想着小鸾的话。
萧,那个十岁就非常懂事的孩子,凄怨哀美的箫音,吸引着她不断注视着繁华人间,因为自己一句话,一直等待的执着的孩子,他那里永远都是凄清,一片落花,一段箫音,一袭白衣,一个孩子,他总是在寂寞中承受孤独……
冥寒心神恍惚,不知不觉走进了那个曾只属于他们的地方,风吹落花,轻曼飘舞,在幽幽月光下,落花舞得更加断肠,曲花苑,似乎永远都处在落花缤纷的时节。
似有女子的嘤嘤哭泣声,冥寒驻足不前。
一垒新坟,靠在已经芳草萋萋,杂草丛生的坟旁,一红衣女子蹲在坟前埋头哭泣。
她是?婵缦,昔婵缦?
冥寒微愕。
看着她耸动的肩头,和极力压制的哭声,良久,婵缦才慢慢收了眼泪,轻轻捧了黄土,盖在新垒的坟上,喃喃自语。
“暮魂,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二哥走了,他一定是去找你了,我,我没用,阻止不了他,暮魂,我知道,你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来这里的,对不对,可是,为什么我等了你那么久,你还是没有回来,暮魂,你知道吗?二哥走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我们都不回去了,好不好?”
婵缦露出了一丝笑容,在坟头插上一枝绿枝,刚一转身,便见到冥寒静立的身影,吃了一惊:“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来看一个故人。”冥寒淡淡道:“看到你这么伤心也不好打扰。”
“故人?是她吗?”婵缦一指那芳草萋萋的坟头,因为那垒新坟是自己垒的,故人,那就只有另外一个。
“不是。”冥寒摇头,“这里以前住着一个人,他叫萧,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
婵缦莫名其妙的看着冥寒,既然人家都不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来看他?难道,婵缦看了一眼自己垒的新坟,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难道她说的故人也已经埋在黄土之下了吗?
看到冥寒转身要走,婵缦立时叫住了她。
“等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还是别走了,你应该恨想和他说话吧。”说着飞也似的出了曲花苑。
冥寒看了一眼那垒新坟,眼角划过淡淡的忧伤。
一抔黄土,一堆白骨,人死之后还会留下什么?
“少虞,看来我们果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走了一遭,还是在这里相遇了!”暮魂半开玩笑的说着,看着一排排石柱若有所思。
“嗯”,少虞抬眼看了一眼暮魂,似笑了笑:“不错。”
“少虞,其实有些事,你我都明白。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也不怪你,只是凤凰谷不敬是朱雀神族之地,你孤身犯险,也得有个分寸。明知自己身上有伤,还来送死吗?”暮魂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见识过少虞的功力,若不是伤得够重,又岂会轻而易举的被擒。
“死?无所谓了……”少虞的声音微弱传来,似乎用了很大努力。
暮魂听得皱眉,“少虞,大哥已经答应我放了你,生命曾可贵,你这样不爱惜自己,难道就不怕有人伤心?”
少虞浮现出一丝不屑和自嘲的冷笑:“有人会替我伤心?大哥太抬举我了,龙少虞生在这个世上,就注定孤苦无依,既无善终,必无善果。死后恐怕连一丝骸骨也无,谁会为我伤心?”
“少虞,总会有的。”暮魂也不说破,至少少虞若死,他会伤心,更何况……
“娘死后,我也以为从此天南海北,只有我一人形影相吊,如今不是也有好兄弟共患难,红颜品酒?”
“冥寒?”
少虞想到冥寒就掩饰不住内心的惶恐,总感觉身上一股清凉的感觉游遍全身,少虞骤然清醒了几分。
“你是说冥寒?”
暮魂涩涩一笑,叹息道:“冥寒,是我守不住的人,我给不了她旦暮共苦乐,白手不分离的承诺!”
“你是要扔下她不管吗?昔暮魂,你若负她,我绝不饶你!”少虞猛然抬头,怒喝。
错愕,震惊,还有一丝不解。
暮魂吃惊的看着少虞,少虞何时对冥寒如此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