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顿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茶。
而流水震骇的眼底噙着泪水,却死咬着唇,盯着十五。
“为了表示感谢,蓝禾将阴邪的回字阵法送给了秋叶一澈。”
茶水入口,却是十分的苦涩。
当年,秋叶一澈命人在井水中下毒,扶持蓝禾,而蓝禾把毕生最满意的两样东西回赠给了秋叶一澈。
一是:被莲降血蝙蝠破了的回字阵法。
二是:沐色!
流水骇然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十五面前,颤抖着声音,“胭脂门主,你若能助我复仇,流水做牛做马都愿意跟随你。”
那一年她不过七岁,但是因为在凤凰节上贪玩砸碎了东西,父母为了惩罚她,禁止她吃晚饭。
也是这样,她辛免于难中毒.但她仍记得父母和姐姐口吐白沫,浑身剧痛的翻滚在地上,两日之后,活活痛死。
后面入了桃花门,在接触到下毒时,她发现大燕有一种罕见的草,吃了之后便会让人产生那样的症状。
当时她怀疑那并非瘟疫应该是被蓝禾下毒试着去报仇时,却得知蓝禾消失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幕后操手竟然是秋叶一澈。
“为了复仇,你什么都愿意?”十五看着眼前的流水,冷声质问。
“我愿意!”流水仰起头,眼中泪水滚落,却是一脸的坚定。
“好。”十五抬手,示意她起身,“无需你做牛做马,但是需要你隐忍仇恨的同时,也要锋利如出鞘的刀!”
“请门主明示。”
那晚在林子十五大势羞辱碧萝时,流水才得知,这个叫十五的女人,这个入住皇宫的容月夫人,正是当年风姿绝世的胭脂夫人,更是桃花门上一门主!
“胭脂浓已经死了,我叫十五。”平静的语气却带着骨子里的那份凌厉霸气和孤高,“隐忍秋叶一澈,做他身边干练和高傲的女人。锋利盖过碧萝,做新一任桃花门主!”
流水震惊的看着十五。
她竟然要自己做秋叶一澈的女人,甚至是桃花门主!
“我做!”
流水深吸一口气,坚定的回答,因为十五的眼神告诉自己,能做到!
十五微微一笑,手中杯子化成一道流光奔向床榻之上,而那要转醒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响,重重的摔在地上,当场身亡。
“碧萝吩咐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回去好生交差!以后你所有的任务,我都会协助你。”
“谢谢十五。”
流水感到体内细胞在燃烧,父母和姐姐死去的样子永远都挥之不去,她真怕回去会忍不住要向碧萝复仇。
然而,自己的武功别说杀秋叶一澈,甚至连碰都不能碰碧萝。
“你名册有交给秋叶一澈吗?”
这是今日要做的第二件事情。
流水如实道,“那****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只能记住朝堂上的几位。后面因为任务失败,险些死在睿亲王的沥血剑下,对此,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名册之事。”
“很好,到时候我会让你拿到这本。”十五顿时松了一口气,手里晃动了一本假名册,里面添加了秋叶一澈的党羽。
秋叶一澈生性多疑,看到这个名册,必定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时候,他的党羽将会慢慢的瓦解。
秋叶一澈,有我十五在,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登上皇位。
“秋叶一澈不喜欢梨花,他本人很喜欢茉莉,据说他母妃当年盛爱茉莉。”
听到十五这么一说,流水恍然大悟,难怪她碧萝会让防风送来这身衣裙。
“是,我谨记。”
流水自然懂十五的话中意思。桃花门前两人门主分别的胭脂浓和碧萝,而这个两个女子的共同特点就是,亦都是秋叶一澈的女人。
因此,她不仅要锋芒毕露胜过碧萝,更要成为秋叶一澈的女人。
更何况此时的碧萝,经历了流产,大夫已经断定,她终生不能有孕。
秋叶一澈此时也需要一个女人。
流水暗自将拳头握紧,努力的平息心底的仇恨的同时将嘴里的鲜血吞了下去。
“你且回去交差吧。”
十五淡声吩咐,流水行了礼,往门口走,却突然发现门口竟然一直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虽然带着面纱,但是靠着门上的姿势却十分的优雅,几缕青丝落在白色的衣衫上,单是一撇,却亦觉得其姿容必然绝色。
那人目光隔着面纱看来,似乎只是淡淡的扫过一秒,流水却顿觉得整个心脏都停了片刻。
“流水。”
十五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喊住了流水,“那日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黑纱帽子吹着蛊笛的女子是谁?”
那个女子出现之后,就一直都很神秘,但是,冷却怎么也无法查到关于对方的消息。
可胖子却被对方生生折磨死去,十五心里这笔仇,一直都记着的。
流水回身对十五道,“桃花门八年前排名第一的杀手,尚秋水!”
“什么?”
她刚说完,十五激动的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着流水。
“是她,她之前住在路化道,还是我奉碧萝的命去找她。”
“她没死?”十五声音莫名的颤抖,黑色眼瞳立马充血,整个脸都几乎扭曲起来,“她竟然没死,她怎么可能没死?”
十五扶着桌子,只感到体内气血倒流,全都涌上脑门,眼前一红一黑天旋地转起来。
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着桌子,可却忍不住要往下面倒。
这突来的反应将流水吓到,旁边的男子开口,“你先走。”
流水刚抬脚走,那十五竟然赶在她前面一步,冲了出去,一个起落就消失了,那速快得简直匪夷所思。
“尚秋水,尚秋水,沐色,沐色……”
十五脑子里此时只有这两个名字,她黑色的眼底涌满了血丝,脚下疲软好几次都险些跌倒却又爬起来朝流水所说的地方跑去。
阴沉沉的巷子后面,果然是挂着一个‘尚’字的府邸,刚到门口,那股腐朽的味道迎面扑来。
十五破门而入,屋子里一片漆黑,还可以看到蜘蛛网和没有收起来的药材,甚至于攀爬的蜘蛛。
她捂住胸口,扶着柱子,一间房间一间房间推开,周围没有灯,甚至没有灯笼,但是她同样在找。
好像,她早就适应了这种黑暗。
院子门口的头戴面纱的男子,静静的看着十五,在她进入另外一个走廊时,他才抬步跟上,却总是把持一点距离,但是距离却偏又恰到好处的能看到她。
“尚秋水!”
整个院子空无一人,十五徒然的坐在地上,用力的将一拳头砸在了地上。
“呵呵呵呵……尚秋水你怎么没有死?”十五咬牙切齿。
八年前,尚秋水助她和沐色逃离长安,他们刚离开长安不到三十里,就得到了尚秋水被碧萝抓住的消息。
为了回来救尚秋水,她和沐色只得赶了回来,却是深陷‘回字’阵法,双双被抓住。
而回到桃花门时,尚秋水已经死了,沐色受尽各种折磨,惨死!
“所以,这是一个骗局?”她浑身发抖,殷红的血从眼眶中滚出,“我和沐色当年都中了你和碧萝的骗局,然后落得这个地步?”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这是她重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的谎言,几乎将她崩溃。
然而,尚秋水来自南疆,能操控各种蛊毒,甚至常人根本没有听说过的阴毒之术,所以,几次吹奏笛子要置她于死地的,竟然是当年他和沐色丢了性命要救的尚秋水?
“为什么?”
她喘着气,想起了沐色死去的样子,胸口被剖开,那里——有一颗跳跃的心,鲜血淋漓。
那真的是人的心脏啊,是沐色毕生渴望的心脏啊。
她跪在地上,看到那颗跳跃的心时,震惊得不可思议,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秋叶一澈,防风,碧萝都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沐色一人被吊在墙上,绝美的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对她说,“看,胭脂,我真的有心了。”
秋叶一澈面色阴沉,似看怪物一样盯着沐色,狠声道,“挖掉!”
那晚任由她怎么哀求,沐色还是被折腾的死了。
“尚秋水!你为什么还活着!”
血从眼里涌出,十五几乎疯狂!这种打击,就如同当年爱上秋叶一澈,却发现,他竟然不是良人那般痛苦。
她跪在地上,那些蚀骨的痛和仇恨合在一起,奔走在体内,所过之处,如冰锥过身,疼得不能呼吸。
浓浓的药味传来,一双手温暖且有力的手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抱起,她无力的靠在那怀里,仍旧忍不住发抖。
手指轻柔的擦掉她眼角的血,他静静的抱着她,直到她全身颤抖平复下来.
“既然觉得她该死,那你就站起来,手刃她!”
十五浑身一怔,眼底骤然明亮,“是,我会杀了她!”
“我不仅要杀了她,我还要挖了她的心,割了她舌头,问她为什么!”
“嗯。”
对方笑了笑,声音里竟然多了一份宠溺,然后将十五扶了起来。
“这院子里到处是灰尘,怕是有一个多月没有住人了。这里有几个土罐,里面有些蛊虫,看样子,尚秋水不但会催音笛,还会养蛊毒……她来自南疆?”
“是。”十五恢复了平静,将院子看了一遍,“她是蓝禾的私生女!”
这个秘密,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呵呵呵…看样子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但若是这样,她必定遗传了蓝禾那些歹毒的巫蛊之术,到时候你定要小心。”
听了他的嘱咐,十五看着他面纱许久,身体里的刺骨寒意转暖。
“大人,夜深露寒,不如我们早些回宫吧。”
“是么?”
他轻声一笑,抬头看着头顶朗朗明月,银辉之下隐约可见那线条完美的下巴,“我倒觉得时间还早,今日你完成了说服流水,不如我们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喝……喝一杯?”
虽然将流水收服,但是,得知尚秋水还活着,她简直从地狱落入炼狱,毫无心情。
“嗯哼~”声音调子妩媚的绕了下,像手一样轻轻挑拨神经。
“听闻近城门处开了一家新的酒馆,里面的烧刀子可都是从大漠运来,口味甚烈!”
“我酒品不怎么好。”
十五如实的回答。
十岁那年和师傅拼酒对剑,可第三日才醒来,发现时十五和防风都鼻青脸肿,她被罚面壁思过一日.
“那我倒要看看你的酒品到底坏倒哪里?而且,成日呆在皇宫里,给那病秧子皇帝治病,着实的累了我……今日我还向你提供了如此重要的信息,相当于间接的帮你完成祭司大人完成的任务。这一顿,你该不会舍得不请吧?”
十五眉毛抽动了一下。
“对哦。”对方抬手摸了摸漂亮的下巴,“你那晚做的面,忘记了放盐!”
“啊……”
十五眉毛顿时纠结了起来,难怪那晚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竟然就把面往水里一过,然后撒了葱花就给他吃了。
连盐都没有放!
天,天,天……
那晚他坐在御膳房,难怪刚吃第一口就停了一下。
然后花了快一个时辰才吃完,当时自己心里还腹诽这人吃饭怎么这么慢条斯理,像猫一样。
原来是……太难吃了!
“所以,算弥补?”
“好吧!”十五只得垂下头。
两人慢慢出了门,明月十分的漂亮,将整个长安都罩在一片银辉中。
默默的走在大街上,他始终将是身体隐在暗处,而她身体一半在暗处一般明处。
暗处的半边脸带着自己都擦觉不到的茫然和期待,而且明处的脸,亦同平日那样木讷没有表情。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又不觉得尴尬,反倒是沉浸的空气流转着一股默契。
明明化雪的天,却没有丝毫寒冷之意,有时候看着旁边的嬉戏的顽童和带着笑脸的行人,竟然会产生世态安稳的错觉。
“到了。”
酒楼很简单,一个苍劲有力的酒字,被人刻在了木匾上。
“据说,这是店家自己刻的字。”
“一笔到位,可见店家是用刀高手。”
十五点头赞叹,目光落在了旁边木匾旁边的一个雪白的狼头上,顿时眼睛眯了起来,“今日,你果真带我来了一个好地方。”
身旁的人笑了起来,声音轻柔温暖,“十五怎么说?”
“这种通体雪白,却眉心一点红的狼被称为……”
“哟,两位客官,里边请。”
此时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忙将两人迎上了楼,刚到座,他在她耳边道,“忘记和你说一个事,这个店还有一个规矩,不接自来客,只迎有缘人!”
“啊?”
十五惊讶抬头,脸却是不小心擦他面纱,只觉得皮肤碰触的地方灼热滚烫,“意思他们还要挑选客人,小二迎接我们是因为……”
“我们是有缘人。”
十五瞪着眼睛又忙将头扭到窗外,虽然看不到他面纱下的双眼,却能感觉到那里的炙热。
小二直接送来了十坛未开封的好酒和三盘牛肉,自己就退了下去。
“刚刚那个狼的事情你还没有说完呢?”
十五看了看那未开封的酒,却已经闻到了那浓烈的香气,不由道,“全身通体雪白的,眉心一点红的狼被称为鬼狼。这种狼,只出现在昆仑冰原,而且传言是守护皇陵的鬼神,极其凶悍残暴,却被店主斩杀。看样子,店主可是一个高人。高人酿造出来的酒,必定是好酒。”
刚刚小二将酒送上来时,瞬间勾起十五胃里的馋虫。她自小被师傅养大,师傅最爱槐树下饮酒,因此,因为体质特殊,她三岁就便能和师傅对坐拼酒,七岁已能对弈剑术。
说着,已经忍不住拆开一坛大喝了一口。
“十五可是当今世上绝世无双的用剑高手,可是,你做出来的面,却不是好面。”
“噗!”
酒刚到嘴里,一听这话,十五没有忍住全部喷在了对方脸上。
十五赶紧放下手里的酒坛,往怀里一掏却是那张丝绢又慌忙藏起来,只得抄着袖子起身去给他擦。
黑色的面纱上全是酒珠,还往下滴落,很显然一定喷到脸上了,十五心惊胆战的,不敢丝毫造次而对方坐着一动不动,周身气息凌厉,似乎已经警告她不擦赶紧休想有好日子过。
最主要的是,桌子有点宽,她几乎半趴在上面,动作又得小心点。
“你手酸么?”
他轻轻开口,语气里带着笑意。
十五这才惊醒,忙坐回位置,尴尬的道,“实在抱歉。”
“你是在抱歉喷了我一脸呢?还是抱歉你做的面太难吃了。”
十五嘴角抽动,赶紧大喝一口酒压惊,“都有吧。”
“你喷我一脸,却帮我擦掉,所以我便不计较了。”他亦拆了一坛酒,姿势优雅的闻了闻,然后抬眸看着她,“至于你做的面太难吃,以后都由我来做吧。”
十五瞪大了眼睛,嘴里的酒险些喷出来,却赶紧抬手捂住嘴巴,结果那干烈的酒直接转入喉咙。
“咳咳咳!”
酒一路下去,直接烧了起来,她只能抱着坛子咳嗽才勉强缓过气起来,而脑子里却浆糊的想要理清他刚那话中之意。
以后,面都由他来做?
他来做?
做?
“你就这么贪酒?”
见她那德行,他差点笑出声,可声音透着宠溺。
“这酒的确不错。”
“你刚提到昆仑鬼狼,难道你去过?”他好奇的问,昆仑极地犹如西岐那么神秘,而环境残酷一般去的人有去无回。
“没有。”她摇头如实回答,“但是,当年却听说很多关于它的事情,并且也希望能一赴昆仑。据说,昆仑雪山是一个神秘国度的皇陵,里面葬着历代皇室,但是,每一代君王逝去,他身前的所有妃嫔宫女,太监都必须殉葬。为此那里聚集了许多冤魂和恶灵,有人为了防止那些恶鬼怨灵出来祸患人间,就命鬼狼守护看守皇陵。”
她大饮了一口酒,这酒比她饮过的所有酒多烈,才几口,酡红已经爬满了脸,继续道,“此店家主人门口挂着鬼狼头像,看样子,那些关于皇陵冤魂的事情并非子虚乌有了。”
“十五似乎很想去昆仑雪山?”
面纱下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带着温柔似水的神色。
“嗯。”十五低头看着手里仅剩下半坛的酒,道,“师傅说,他第一次捡到我,便是昆仑雪山下。”
这一下,面纱下的他脸上涌起了震惊。
昆仑雪山,千里冰原,别说活人进去,死魂都逃不出来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一个女婴。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诧异,她抬起绯红的脸颊,微微笑道,“我当初听了也不相信,师傅说,他不知道我出生于谁家,也查不到我的生事,但是他却要告诉我我来自哪里,让我自己去寻找自己的根。”
他将酒坛举到十五身前,用力的碰了她手里的坛,道,“十五,三月之后,我们去昆仑。”
“三月之后?”
她差异的看着他,“为什么三月后?”
他笑,却没有回答。
他深知,铲除桃花门是她复仇的路和尽头,而复仇,如同行走在炼狱途中,一路荆棘一路幽暗。
他协助她复仇,若那复仇路上有风雪,他愿意成伞替她挡风挡雨,若复仇之路,是黑暗,那他愿意化成一盏灯。
如果复仇路的路上,她孤立无援,那么,他亦可以成为她手里的利刃,亦替她披荆斩棘。
“来,喝酒!”
他扬起坛子,喝了一口,果然辛辣。
他不擅酒,因为小抿了一口,倒是她,面色绯红,手中酒坛已经见空,嘴里还道,“如此喝酒实在闷!”
小时候可是和师傅比剑拼酒,谁赢谁喝,后面到了睿亲王府,却是把酒独醉,可却是越来越清醒。
“那不如这样,我们来讲笑话,你若笑了,那便喝!反之,我喝。当然,你的笑话,不能让我笑,你得喝双份!”
说着,他竟然让小二捧来一筐大海碗,一只碗足足能装下半坛酒。
十五眼神有些发怔,道,“我生来就说不来笑话,大人,你这是为难我!”
他只顾的将两只碗都倒满酒,抬头看着她,“十五你生来就不笑,要逗你笑,也是为难我!”
“倒也是,那就拼吧!”
十五觉得这话言之有理,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哪……”她话音刚落,他已将酒递道她面前,“你输了,喝!”
“我哪里输了?”十五瞪着眼睛,可半响突然反应过来,只得的一饮而尽。
“一只兔子去钓鱼,第一天一无所谓。第二天,它仍旧去河边,还是一无所获。第三天,它刚到河边,水里面便蹦出一条大鱼对着它吼:你今天要再敢用胡萝卜当鱼饵,我就揍死你!”
“噗!”
十五从未听过这样的笑话,应该说没有人给她说过笑话,她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然后道,“那兔子怎么能这么蠢啊。”
“是啊……”他笑得温柔,将碗推到她面前,“又蠢又笨哪。”
“啊……”
十五看着那海碗,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我若再喝,我就把持不住了!”
这酒太烈了!
柳眉轻簇,清澈的眼底含着一丝氤氲,几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既温柔又可怜还十分的乖巧。
“愿赌服输!”
他薄唇含笑,眼眸却将她此刻神情全都丝丝毫毫刻在心底。
“我先说了我酒品不好啊。”她嚷了一句,将那海碗举起来一饮而尽。干烈的酒从她唇边溢出,沿着美好的脖子滑进衣服里。
酒带着滚烫入腹,燃烧成火,直冲脑门,她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手里的碗狠狠砸在地上,然后道,“痛快!”
“十五。”
他憋着笑,忍不住赞叹,“你摔碗的动作真霸气!”
她冲他挑起勾起唇,然后碗倒满酒,推到他面前,“该我讲了。从前有一个骷髅,它觉得好饿,然后就吃了三锅米饭,可是,怎么吃怎么饿,最后,它一低头,发现米全都掉递上了。原来,骷髅是没有胃的!”
他将碗反推到十五面前,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好可怜的骷髅人啊!十五,你得喝两碗!”
“咦?”
十五傻眼的看着他,手里月光豁的蹿出,挑开了他头上的面纱。
和风尽一模一样苍白的脸,黑色的瞳,紧抿着的唇,一丝不苟的表情。
十五一手举起一个碗,一饮而尽,随即‘啪啪!’两声,碗砸地上,发出脆生生的响起。
这坛酒下肚,十五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了。
“求你别说了……”
“哈哈哈……”
“你停一下……大象怎么会嫁给蚂蚁?”
“不行,我笑得肚子疼……”
她趴在桌子上,小脸通红,一手垂着桌子,一手捂住肚子。
他果然停了下来,一手托着漂亮的下巴,缀着卷翘睫毛双眼温柔的看着她,一手轻轻伸过去摸着她滚烫的脸,“肚子真的疼?”
“那我给你揉揉。”他起身过去,不等她反应已经将她揽入怀中。
浓浓的酒气传来,他眼底露出痛苦又满足的神色,将她越抱越紧,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揉着她胃部,“十五,你笑起来,真好。”
“等等!”
她突然推开他,然后操起两只碗,跑到走廊处瞄准拐角的几个坛子,‘唰’的一声丢了过去。
“啊哟!”
店里的小二忙跑出来,看到十五晃着腿坐在栏杆上,一手一个碗的碗往拐角处砸,她身后的白衣服男子脱掉了面纱露出苍白但俊秀的脸却是一脸宠溺看着她,而他怀里正捧着一大叠碗,十五刚扔完一个,他马上就递上去。
“啊哟,你们这是干嘛呢?”
男子笑着道,“我内人心情不好,喝醉了砸碗玩呢。”
“您夫人哪是砸碗啊,这是在砸店啊。”
“随她砸,我来陪。”
男子笑嘻嘻的回答,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从未从女子身上离开,还在递碗的时候轻言补上一句,“坐稳,别掉下去了!"
那男子,容颜俊秀,可眉色间却透着一份高贵优雅。当时他们两人进来时,小二便瞧见两人姿容非凡,绝非一般人,而那扔碗的女子当时还认出了鬼狼,这世界上少有人知道的鬼畜。
惹到祸事了。
“不行!”
十五将碗举到头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他说,“喝酒误事,若是师傅回来,看到我没有练剑,又的责罚我了。”
说完,她竟要一跃而下,他赶紧上前,一下抱住她的腰,才没有然她从围栏上摔下去。
“十五……你酒品真不行。”他一边叹气一边笑,十五一把推开他,提着月光破窗而出。
“啊呀……你们砸东西东西得陪啊。”小二话刚落,几张银票飞来,稳稳落在柜台上。
在郊外梅林里找到她时,她手持月光正认真的练剑,手里的剑化成光影,闪耀着他的眼睛。
他立在雪地里,漫天的梅花在她剑气中腾空而飞,十分的美丽,他不由轻声开口,唤了一句,“胭脂……”
十五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雪中站立的白衣人,不由奔过来,像一个乖巧的孩子将他拉住,双眼迷离的打量着他,然后喃喃道,“你不是师傅。”
“你是师傅是谁?”
他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师傅,交出了剑法如此精妙的徒弟。
然而,这样的师傅,为何在徒弟被关入棺材中,生受毁容之苦时,他又不出来。
她松开他的手,似乎有些难过,道,“我师傅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离别时曾舞剑一曲送她。”她回头看着梅林,道,“你看这梅花多美,不如我舞剑……送你一场红梅落雪!”
说着,她腾空而起,手里的剑如闪电斩像了梅林,凌厉剑气簌簌钻入林中,片刻之后,朵朵红色的梅花,竟然在剑气中,腾空而上。
霎时间,天空一片绯红,宛如一场红梅落雪飘舞在他头顶上方,在月光下美得简直不可思议。
她回身看着他,手中月光轻轻一划,带起一抹白雪,身姿优雅如灵动的蝶在他身边蹁跹起舞。
他从腰间摸出陶笛,双眸凝望着她,轻轻吹奏起来,悠扬的音乐伴着漫天飞花,伴着她灵动秀丽的身姿,渐渐形成一幅画。
每当有落梅飘落在他身前,她身形都如蛟龙掠来,然后手里的剑轻轻一晃,将落梅带走。
这样一来,他所站立之地三尺内,没有一朵落花,而其余雪地上,却又铺满了落红,宛如婚宴上红色的地毯。
舞剑的她,变成了一张结界,似在为他挡风遮雪。
曲毕剑止,那月光不知何时回到腰间,她则一脸醉意却含笑的站站在他身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最后一朵梅花从头顶飘落,在要沾到他睫毛时,她手一伸将花接住,然后将双手捧在他身前。
“送给你。”
她笑了笑,迷离的眼底带着一层薄雾。
她的手心里是一捧的梅花.
原来,刚刚在他身边舞剑,并非是扫开那些红梅,而是一朵不漏替他接住然后送给他。
她说,我师傅曾喜欢一个女子,于是舞剑一曲。
她说:我送你一场红梅落雪。
茫茫雪地,此时,却是一地落红……漫天的飞雪,她真的送了他一场红梅落雪。
他颤抖着手接过她手心里的梅花,然后小心翼翼的护着。
“十五,你送我一场红梅落雪,那我便赠你三世情深,不负不弃。你送我一捧落花,我便赠你一颗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