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初一把将其推开,起身跳起来,将镰刀横在身前,怒目而视。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九州人人皆知的灵鹫宫新任祭司,传言前皇后卫舞华的帝女:卫十五。
看到莲初眼中的愤怒和警惕,十五掩去眸中痛色,温和的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莲初怔怔的看着十五,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你故意引我来的?”
“你说呢?”十五挑眉,望着阿初的目光多了几丝宠溺,“不然,我怎么能找到你。”
“你找我做什么?”
发现自己上当受骗,莲初撅嘴瞪眼,脸色绯红。
“带我入城。”
神兽出现的地方,必然有邪君的影子。
若不唤醒辟邪,如何能将神出鬼没的莲初引出来。
“你疯了!”莲初握紧手里的镰刀,声音发抖,“你伤了我沐色爹爹,我没有杀你都不错了,你竟然还想我带你入城!早知道,在野郡时,就杀了你……”
一连串烟花从圣都方向炸开,五彩斑斓,蓝绿夹着紫色,十分绚丽。
十五蹙眉,打断莲初,“谁给你开的城门,让你出城的?”
烟花中的那一闪而过的紫色,是暗人的信号,证实了莲初的确从圣都出来。
莲初一愣,将头撇开一边,“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十五弯腰拉住莲初的手,严肃道,“你若不带我入城,沐色,就真的有危险!?”
“什么意思?”第一次见十五这般沉重的表情,莲初突然紧张起来。
头顶烟花还在绚丽开放,在积雪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十五抬手凌空一抓,手心竟无端多出一条黑色的蛇。
那蛇通体漆黑,可额头却有一朵蓝色的花。
蛇在十五手中奋力挣扎,最后竟开始枯萎。
“蔓蛇花!”
莲初惊呼。
三年前,大明宫,三岁的他就看到过这诡异的蛇。
可这大洲之物,怎么出现在了九州。
“有人用这蔓蛇监视你。”十五手指一捏,那蔓蛇最终化为烟尘,“阿初,是谁让你出城来杀辟邪夺取灵源的?”
莲初咬了咬牙,抬头望着十五,她目光一如当初野郡相遇那般青涩,可眉目却流露出让莲初都有些畏惧的泠然和严肃。
阿初,你信我吗?
耳边又响起她的问语,那冷静的语气,不知道为何,给他一种难以秒速的安定。
思了片刻,低声道,“是绿意姑姑!”
“果然!”
十五眸色渐深。
“你怀疑我绿意姑姑?”莲初震惊的看着十五。
“全城戒备,城门关闭,就是角珠都没有出行的自由。绿意不过是紫藤宫伺候亲王的侍女,她何来权力让人开启城门放你出来夺取灵源?”十五顿了顿,“莲初,你应该比任何都清楚,沐色与角丽姬的恩怨。”
沐色,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衷心过角丽姬。
莲初年岁虽小,这些事情,他还是明白。
而且,刚才看到蔓蛇花的时候,他心里怕也是揣测到了三分。
否则,不会这般神色凝重的立在原处,蹙眉深思。
这孩子的敏锐,果然继承了莲绛。
许久,莲初收起镰刀,招呼来了火凤,“跟我入城吧。”
十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可很快,看到莲初将一个破布袋子扔到她面前时,她懊恼的揉了揉眉心,“你打算将我装在袋子里入城?”
莲初挑眉,“不然呢?”
想到莲初向来独来独往,随身之物,除了那个装满各种食物的布袋,还怎么没有其他东西将十五带入城了。
当然,也没人敢去检查莲初的布袋。
昔日宛如坟墓的皇宫,此时却是灯火一片,橘色灯笼绵延一片,远远看去,如再次被镀上了一沉金色,显得格外的奢华。
已是深夜可正长宫殿的笙歌丝竹却依然热闹如白日,响彻整个皇宫。
殿外的侍女手举托盘立在两侧,突听得那欢声笑语中传来击掌声,便垂首推门而入。
殿内青铜鼎内燃着熏香,浓烈的酒气混着各种香气,道不尽的奢靡。
白色的狐皮大床上,角丽姬仅着一件薄衫,长发凌乱,目光迷离的侧身而躺。她一手托腮,一手举着酒杯,正欲一男子接耳相谈。
床前几个面容俊秀衣衫不整的男子,接过侍女手中的酒,跪在床前献媚的替她满上。
角丽姬仰头一口吞下,然后闭上眼睛,旁边说话的男子轻伏过去。
春色正浓,殿外却传来战战兢兢的通报,“女王陛下,公主殿下已侯在门口多时了。”
“母亲……”
角珠的声音焦急传来。
纱幔中的女子杏眼一抬,眼中掠过几丝厌恶,旁边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怒声道,“统统滚出去。”
放在正在卖力伺候的几个男子一惊,公主殿下来这些天来闹事并非一两次,但是女王都是置之不理,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几个男子还愣在远处,角丽姬伸手掐住靠的最近的男子,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男子头颅竟然滚落在地上,鲜血四溅。
其余几个男子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出去,刚跨出去,那门,轰的一声关上。
两城一战后,角丽姬心情大变,竟然连续多日沉迷男色,根本不上早朝。朝野一片议论,如今本就连连吃败,角珠急的跳脚,可角丽姬根本不与她相见。
虽几个男宠被赶了出来,可角丽姬仍然不召见,角珠在雪中立了许久,最后颓然离开。
殿外安静,角丽姬这才颓然的坐起来,看着满地旁边的酒,她举起仰头就喝尽,最后起身,将酒杯剩余的酒杯全都砸在地上。
一缕娟莎披在身上,她赤脚走向角落的架子,顺手一推,那架子卡擦自动分开,露出一个囚室。
囚室的墙壁上,一个栗色卷发男子双手被吊在墙上,紫色的衣衫血迹斑驳,袒露出的胸膛,竟然无一处是完好,肩头硬是被人用刀挖得白骨尽显。
屋子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各种刀具,角丽姬走过去,顺手操起一把小刀,在手中比划一番,然后走到卷发男子身前,踮起脚,从他肩头又挖下一块嫩肉。
鲜血顺手伤口流下,很快没入紫色的衣衫里。
看着手里的那小块肉,角丽姬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最后竟将那肉放入嘴里细嚼。
“这些天不管我吃什么,都形同嚼蜡,还是你的肉,吃起来才有滋味。”她一边嚼一边笑,容貌也跟着扭曲,最后竟然呈现出了另外一张脸。
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紫藤宫绿意。
墙上的男子闻声,只是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好似,眼前女子挖的不是他,吃的也不是他的肉。
“你笑什么?”绿意大怒。
“我笑我能解脱。”他说了几日来,唯一的一句话。
“解脱?”绿意一怔,突然反应过来,将手里刀仍在地上,转身抓起一个瓶子,将里面的药粉洒在男子伤口上,“想解脱,没门!你以为我真的会完全将你吞噬,不会!我要你陪我一起,不生不灭。我是因为你才这样子的,你怎么能一个人解脱,不可能!”
她疯狂的大喊。
那一年,她羡慕着他的永生,最后以三生轮回为代价诅咒胭脂浓,最终梦寐以求的成为魅。
可历经多年的炼化,她成了人形,却只有痛感。她再也尝不出酒的味道,甚至闻不到花的方向,更感受不到阳光照在身体上,那种温暖。
除去那痛感,她和傀儡僵尸有什么区别?
此刻,她终于明白,世间万物皆有代价。不生不灭,才是世间最残酷的惩罚。
瓶子里药粉用尽,她笑,“放心,我会以其他方式将你留在我身边。”
墙上的沐色,神色依然平静,眼眸依然未抬,根本不看她一眼
这些天,不管她怎么折磨,他就是不发一言,不看她一眼。
哪怕是她喝他血,吃他肉,他都不予理会,只是偶尔,他会抬眸,看向南边,嘴角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那个地方,正是两城,北冥圣都最后的屏障,可是,已经被十五破了。
这天下,已经有一半再十五手上了。
不,应该是有九分在她手上了。
“呵呵呵……你如此的笃定天下已归于卫十五,是不是角丽姬这个大祸害已经让我替她除掉了?而我,又根本不会威胁到十五,或者,觉得我不是她对手?”
所以,他才会笑得那样的满足了。为迎接十五回归他做足了准备,而最大的祸害角丽姬阴差阳错的却被绿意除掉,他的确没有任何忧心的了。
见他仍不回答,绿意苦笑,“前世,我因你唯唯诺诺,无数次败于她手下。如今,倒不如,来一次真正的较量。反正……我们都是无法解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