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妃全身哆嗦的看着从大明宫一路离开的那个女子,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浓浓雪雾之中,她都没有从那无端的恐惧中反应过来。
她方才站的位置,十分隐秘,却有非常好的视角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
清冷的眉眼,完美的鼻翼,如玫的唇,那张脸……她看了九百个日日夜夜,哪怕是一条纹路,她都能临摹出来。
那是一张和自己完全一模一样的脸。
更重要的是,对方抿唇,蹙眉的动作完全不像她脸上这张,因为没有完美结合而显得生硬,反而格外的生动自然。
好似,那张脸,天生就长在那个人身上的!
“怎么可能这样?”艳妃捂住自己的脸,“这天下不该有第二张脸啊。哪怕十五还活着,可也不是这样脸啊!”
当年的她给了十五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所以有着这么自然之脸的人,不该是十五!
那她到底是谁?
南苑处传来阵阵哀嚎,艳妃弯腰抓了一把雪抹在脸上,那刺骨寒冷让她惊醒,方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梦。
而远处那些哭叫也不是幻觉,她飞快的朝那边跑去,一进南苑宫,就看到一群女人跪在冰池边,而白玉砌桥上还躺着一具僵硬的尸体,地上一滩结冰的雪。
死的人,正是她自己的贴身宫女!
那宫女死法极其惨烈。
“艳妃娘娘,饶命啊……”跪在地上的一群女人见艳妃过来,纷纷跪上去求饶。
艳妃扫过众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宫女,大怒,“贱人!”
艳妃用力的喘气,肺部的伤口因为呼吸了冷厉的空气,如冰针刺肺,疼得她几乎晕过去。
“不行,不能放过她。”她转身匆忙出了南苑宫,对着旁边的侍卫吩咐,“有人从西边闯入,你们速度派人去追。”侍卫一听,忙追了出去,艳妃低头看见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头,抓起来握在手里,狠狠的砸向了自己后脑。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艳妃的衣服和头发,她捂住后脑,跌跌撞撞的朝正泰殿跑去。
一路上的侍卫见满身鲜血的艳妃娘娘,都吓得呆在原地。
“你们去西边,有人潜入了大冥宫。”
一路上几乎所有的侍卫都追向了西边,艳妃咬牙盯着漫天雪雾,冷笑一声,继续朝正泰殿走去,守在门口的是火舞。
火舞见艳妃周身是血,不由蹙眉,“你怎么了?”
“陛下呢!”
“在里面!”
艳妃一把推开火舞,就冲了进去,看到莲绛靠在床头上昏睡了过去。
“陛下!”艳妃跪在地上大哭,可半天莲绛都没有反应,她伸手一抹,才发觉,莲绛竟然被点穴,赶紧替他解开。
刺鼻腥味传来,莲绛睁开眼,看到艳妃跪在地上,心中顿时大惊,忙扶住她,“你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陛下。”艳妃泪水从眼眶中跟着滚落,“有人闯入了臣妾的寝宫,将臣妾打伤,又装成臣妾的样子,带走了小公子。”
莲绛回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床,握紧了拳头。
“方才在屋子里的不是你吗?”
“臣妾受伤之后就晕了过去,方才才醒了过来,才知道南苑宫内出了事故,待臣妾跑到这里,才得知,有人假扮成臣妾的样子,带走了小公子。”
莲绛踉跄的追了出去,此时天还没有黑,但是周围雪雾厚重,眯得人睁不开眼睛。
十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走的这么隐蔽,竟然还是被发觉。
这些守在大冥宫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十五抱着阿初,竟一时无法冲破包围圈。
雪雾越来越大,夹着冰渣钻入脖子里,冷得刺骨,为了怕藏在风衣下的阿初被冻着,十五拉紧了帽子的带子,手里的龙骨拐杖用力一挥,企图杀出一个缺口。
然而,后背一道强劲的风直掠而来,十五龙骨拐杖回身本能一挡,精妙的截住了这一袭。
她撑着拐杖,半跪着雪地中,待抬眼看清攻击自己的人时,不由一惊。
莲绛面带杀气的立在十尺开外,一双碧色的眸子阴冷的盯着自己,瞳孔里折射出绝杀的光。
“竟然是你!”看着十五手里的龙骨拐杖,莲绛眼眸一眯,“你竟然真追到这里来了。”
十五抿唇不语,风从前方吹来,一下刮落她头顶的帽子,露出那张同艳妃一模一样的脸。
追来的艳妃先前虽然看清了十五的容貌,可此刻隔着十尺的距离看清,她眼底依然涌出不可置信的惊骇。
而旁边的莲绛目光亦微闪,旁边的侍卫更是来回看着艳妃和十五。
两个女人,根本难以辨清。
“方才,在正泰殿的人是你?”莲绛想起之前在正泰殿,他竟然望着这个女人出神,又想起昨日她明明是男人身份,内心真是五味杂陈,“你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十五依然抿唇,目光却是盯着旁边的艳妃,漆黑的瞳孔里掠过流星般冷厉的杀意。
艳妃惊吓的躲在莲绛身后。
“陛下,就是她!”
十五冷笑,扬起龙骨拐杖,腾空一跃,整个人如夜雕展翅向后滑行,她的身后,是西边万丈悬崖。
莲绛目光阴沉,凌空踏云追了过来,双手两道掌风交错横切,拦住十五的退路,侍卫一见,纷纷拔剑而起,一同拦截十五。
“阿初在哪里?”
莲绛手抓向十五,质问。
“陛下何苦为难我!”后方剑气似墙,十五无法强冲,可刚落地,莲绛就紧逼而来。
这一次,他出手可完全不似昨日那样留情,而是招招绝杀,甚至那眼底,带着几分憎怒。
“你三番五次闯我大冥宫,还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掳走阿初,你还说本宫为难你?”
十五无力再和他口舌,莲绛越逼越近,十五脚下带着多多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对方剑她不支,竟然拂掌而来,手指切向了她耳后!
“本宫到底要看看长什么样,次次都如此这般鬼祟!”
可手指在触摸到十五耳后的瞬间,莲绛动作一顿,看着十五的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和惊讶。
因为,他没有摸到假脸!
那皮肤传来的冰凉触感,犹如世间最美好的胭脂玉,细腻柔滑。
“你……”莲绛声音一颤,十五抓着这个机会,拐杖朝莲绛胸口一挥。
杀气逼面而来,莲绛疾步后掠,双袖本能往前一推,两道掌风从袖中飞出,攻向十五。
龙骨拐杖凌空旋转,荡漾出一道道红光,竟瞬间将两道掌风反推,主动攻向莲绛,莲绛立定,手心里掠出一道碧色的波光,发出一声嗡鸣之后,瞬间射了出去。
与龙骨拐杖相撞的瞬间,整个西面赤霞都晃动,波纹掠开,一道接一道,空中飞舞的雪都被像被一只大手扫开,而悬崖处的几个侍卫躲避不及,直接被那到波纹震到悬崖下方。
体力几乎开透支的十五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强大的余震,她整个人也被掀了起来。
“阿初!”
十五抱紧阿初,还未有落地,远处的莲绛慌忙又击出一道纯棉的掌风奔来,不同的是,那掌风将下方的雪一卷,似厚厚的棉絮接住了十五。
尽管如此,十五后背亦受到重击,整个人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动弹不得。
莲绛只看到一个一头黑色的长发脱离那女子的身体,他浑身血液冰凉,脑子出现片刻的空白,那瞬间,他不敢上前去查看。
不敢看那尸首分离的惨景,他不愿意,也不相信会这样。
可雪雾中,那个女子的身体在雪堆的下方,而那女子的黑发在另外一处。
艳妃站在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那个头颅,眼底涌起难掩的欣喜,“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女人竟然会被那光削掉头颅,死得个尸首分离,她紧握成拳头,努力的不表现出激动的神色。
可就在这个时候,莲绛和艳妃注意到,雪堆里的身体竟然动了动。
先是一只手攀着那厚厚的雪堆,然后是肩头,然后是弓起的身子,然后是……一头如雪般的长发。
她因为身上裹着黑色的披风,那一头白发落在上面时,就显得那样明显,丝丝缕缕,犹如三千素雪。
她虚弱且疲惫的坐在雪地里,雪风吹来,撩起她缕缕银发,露出那比雪还苍白的容颜,和那和头发一样霜白的眉睫。
“阿初……”此时的她,也顾不得周围有人包围,只是掀开披风,看着相安无事的孩子。
孩子似在刚刚那一摔中,幽幽转醒,一抬头看着那素白的面容当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阿初……”听到孩子在哭,地上的女人竟也捧着孩子的脸哭起来,“阿初,你怎么了?你哪里痛吗?”
“娘!”看到娘亲嘴角,因为落地不小心擦出有一丝血迹,莲初一下抱着十五的脸,大哭,“阿初知错了,阿初再也不离开娘了。对不起娘,阿初知错了……”
怀里的孩子一边大哭,一边小心的擦掉十五嘴角边的血,“娘,你痛不痛?都是阿初的错。”
“娘不痛。”
“娘……阿初好想你。”
夜风哭嚎,整个西面悬崖处,一对母子坐在雪地里相拥而哭,素发三千,似白了千年。
莲降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一头银白素发,以为自己又陷入了那个梦境,直到阿初那声悲戚的‘娘’,才让他恍然惊醒。
孩子无助的哭泣,和女子压抑的抽噎,像两把刀同时插入他心口。
他踩着雪踉跄走到十五身前,神情虔诚的半跪在雪地上,然后掬起十五一缕白发,在掌心里轻拂。
这种柔滑的触感,和当日梦中一模一样。
他凝着十五,“你是谁?”
十五惊觉侧首,这才发现莲绛不知何时到了身边,忙抱紧怀里的阿初,往后挪动几步,警惕的盯着莲绛。
“我见过你!”
他碧色的眼底闪过几丝悲戚,“就在十一天前,这里……我见过你。”
阿初回头看着莲绛,正要开口,“爹……”
十五却一下捂住它的嘴,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拾起龙骨拐杖。
“为什么不说你是谁?”莲绛跟着站起来,伸手要拉十五的衣袖,却被她避开。
“夫人……”
“夫人……”
几个声音从悬崖下方传来,旋即一道巨石机关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来的人正是流水和十五的几个护卫,而最后出来的则是冷。
“夫人,阿初。”看到十五和阿初相安无事,流水也忍不住一下哭了出来,将阿初抱在怀里。
其他几个护卫将十五紧密护住,同时将莲绛隔开。
“姑姑。”看到流水,小莲初扁了扁嘴。
流水心痛难耐,将它看了看,却还是忍不住呵斥,“你怎么能乱走,你知不知道你娘多担心你,这些天,你娘为了你一天都没有休息。你……”
“哇!”小莲初又大哭了起来,然后重新扑回了十五怀里,“娘,阿初错了。阿初回去让娘打屁股。”
十五疼惜的擦去小莲初的泪水,用疲惫虚弱的声音道,“回去吧。”
刚错身,就对上了冷震惊不解的目光,可很快,他见十五一头白发,又马上反应过来,恭敬的行礼大礼,“见过霜发夫人。”
周围人截是一片错愕,莲绛和艳妃盯着十五,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这些日子关于霜发夫人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
都其容貌绝世,如今看来并不虚传,只是……这绝艳天下的容貌,竟然和当今艳妃一模一样。
“霜发夫人……”莲绛低低重复着这个名字,望着十五一头白发,“你是霜发夫人。”
“是!”竟然身份暴露,十五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本身这个身份就是为了引风尽出来,如今,没有必要了。
她坦然的迎着莲绛的目光,声音冷漠而疏离,“多谢昨日殿下对爱子的悉心照顾。如今寻回爱子,我也不再打扰陛下,告辞!”那个转身,决绝的没有丝毫迟疑。
小莲初望着莲绛,泪眼朦胧。
莲绛心中一痛,柔声唤道,“阿初。”
“爹爹……”
“住口!”十五在此时沉声开口,双眸中隐含冷锐,“他不是你爹!”
“为什么?”
“我是你娘,难道不是知道谁是你爹。”
“那我爹呢?”小莲初透着几分不甘心。
“阿初!”旁边的流水低声提醒。
小莲初看十五神色痛苦,柔嫩的声音,道,“对不起。”
十五没有再看莲绛,有侍卫护着走出那石门。
石门里有数道机关,好在有冷护卫开路,一路引领,最后一行人看到了停在山中的马车。
十五抱着疲惫不堪的上了马车,冷立在旁边,望着十五,似欲言又止,最后道,“夫人,您不会放弃小鱼儿吧。”
十五眼角一酸,冷声,“不会。还请冷护卫转告陛下,要求如初。”
莲绛站在风雪中,静静的看着十五和阿初离开的方向。
在那巨石合上的瞬间,他心中懵然一空,那种感觉就像一脚踏入了深渊,恐慌而无所适从,更多的茫然。
抬起手,偏偏飞雪落在手心,刺骨冰凉钻入心底。
似乎,依然能看到那胖乎乎的手紧握着自己的食指,连睡觉都不肯放开。
似乎,还能看到那漂亮的眼,雾蒙蒙的看着自己:不要走。
似乎,还能看到那缕缕素白发丝掠过手心。
艳妃无力的站在雪地里,有些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手。
此女子竟然是霜发夫人……这……她脑子原来越乱,无法理清其中缘由,只知道,要恢复自己的手,怕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目光望向莲绛,发现他整个人像被人抽去魂魄一样立在风雪中。
方才他半跪在那女子身前的动作,让艳妃觉得心如刀绞。她无法忘记莲绛那虔诚的神情,甚至看着那女子的眼神,卑微如尘埃。
“陛下!’艳妃咬牙,似让他清醒。
他是几乎统治了整个大洲的帝王,岂能如此卑微的臣服于他人。
莲绛果然一怔,碧眸淌过一丝溢彩,跨步朝山下走去。
小莲初穿了衣服,神色悲伤却又小心翼翼的靠在十五怀里。
方才在山上,娘亲竟然第一次对它发了脾气。如今它思念莲绛,可心里又不敢说,怕又让娘亲生气动怒。
见娘亲对莲绛那样冷漠,小莲初也十分难过,看样子,那个最像的爹爹已经被否定了。
这个爹爹虽然会对自己发脾气,可还算漂亮养眼,更何况,大冥宫,还有对自己那么好的小鱼儿哥哥。
想起小鱼儿那些玩具,小莲初心里又有小小的难过。
然而,看到十五恹恹的靠在马车里,小莲初当然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乖乖的依偎在娘亲怀里。
“十五,现在怎么办?”
身份被暴露了,那风尽怕是不会再上钩,那凝雪珠怕是难以拿到了。
“先看看吧,总是有机会的。”
话刚落,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方的马也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嘶鸣。
流水忙起身掀开帘子,一看来人,当即吓得白了脸,回头紧张的看着十五。
十五探身出去,见那人,当即蹙起眉来。
唯有小鱼儿,躲在十五怀里,对着拦住马车的男子眨了眨眼睛。
莲绛抱着手臂,姿态慵懒的依靠在其中一匹马上,双眸潋滟的望着十五。
“陛下,您拦我马车,有何贵干?”
“本宫曾两次拍亲卫去邀请霜发夫人来大冥宫做客,却都被夫人拒绝。”他目光静静的看着十五,唇角笑容妖冶,“既如此,那本宫就委身亲自来邀,不知道夫人给不给面子呢?”
“抱歉!”十五声音依然毫无温度,“大冥宫太冷,我和阿初都无法适应。”
“夫人这话说的可真绝对,您这不都三番五次的偷偷来过,想必,私心里,夫人极其喜爱我大冥宫吧。”
“陛下您真误会了。若非为了寻回阿初,我必不会来贵宫!里面的人,我可是惹不起。”
“夫人这话是怪我方才出手?”他笑得温润如玉,竟朝十五欠了欠身,“既如此,我先向夫人赔个不是。”
“承受不起。若陛下真心要的道歉,那请让开一条路,这几日连日奔波,我们需要休息。”
“这下山道贵府邸好歹要两个时辰,若往回,大冥宫不过半个时辰。”
莲绛语气缓慢,似乎卯足了劲,今日要耗下去,其坚定的眼神也表明,他绝对不会放十五走。
“陛下是要逼我们出手?”十五话还没有说完,几把银色的剑一晃而过,立时抵住了十五的护卫,其中一柄剑直接架在了流水脖子上。
“夫人,请吧。”莲绛依然微笑,那优雅的姿势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翩君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就喜欢做些地痞无赖的事情!
十五气得发抖,可莲初就在怀里,她又不敢发作。
众人收起剑,莲绛却跨步上了马车,看了一眼流水,对十五道,“本宫也乏了,借贵马车一用。”
流水无奈,只得下去,将位置腾给莲绛。
十五对莲绛那性格知根知底的,知道他耍手段,可偏生,她向来就被他吃的死死的,毫无反击!
马车掉头,果然朝大冥宫方向驶去,十五郁结的抱着阿初尽量的和莲绛保持距离,“陛下,我想问一下,你所谓的盛情款待的多久?”
“啊?”莲绛故作惊讶,“难道我不是邀请的您小住一段时间?”
“你……”十五咬牙,“那你所谓的小住是多久?”
“你们开心就好。”莲绛冲小莲初挑了挑眉,又补充,“我觉得,你们开心,才可以!”
这说白了,去留时间,还是他莲绛决定!
“陛下,你这是……”十五声音气得有几分哆嗦。
莲绛不以为然的笑,“否则,怎么能说盛情款待。”
“呵呵……陛下的盛情款待,和陛下妃子们的盛情款待,我都领教过了。”十五抱紧阿初,神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莲绛笑容凝住,歉意道,“阿初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我会保证无人伤害它。”
“哇,爹……”阿初忙改口,“陛下,您那些妃子们都好可怕啊!”
小莲初太小,自然不懂今日它落水的缘由,还真以为是自己太抢手导致失足落水。
到是莲绛听到那些妃子们,脸色先是一红,旋即苍白,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十五。
发现十五目光正看着外面,似根本没有听到,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由瞪了一眼阿初。
结果阿初完全没有意会莲绛的警告神色,而是用萌萌的眼神望着莲绛,“陛下,你一共有多少个妃子啊?你家房子这么大,一定能住好多人吧?”
莲绛整个脸绿了,闷闷的说,“不知道。”
“哇,多得都数不清了啊?”小阿初一脸震惊,“你为什么有这多妃子啊?我娘说,一人只能娶一个啊,你怎么这么多啊!”
莲绛绿了的脸狰狞了起来,瞟向十五,发现十五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一头发白静默如雪,唯有道不尽的落寞。
“马车里好闷,本宫出去透透气。”
说着,掀开帘子就跳了下去。
十五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低头轻吻阿初的额头,赞扬道,“干得好。”
阿初仰起头,眼底却是有些悲伤。
十五一行人被安置在了正泰殿,次日天刚刚亮,小莲初还没有醒,殿外就传来一阵声音。
“是艳妃。正带着一群女人,跪在殿外,说是为昨天的事情赔罪。”
“我没有去找她算账,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十五冷笑,“她既要跪,就让她跪吧。”
“我看她不仅仅是想要洗脱嫌疑。”
“她根本无需洗脱,阿初落水时,她装病在宫中,那宫女也死了,如何查也查不到她头上。”十五起身,走到窗户边,俯瞰着下方跪着的人。
前方一个紫衣女子,装光宝气,一身雍容,随后跪着几十个女人。
“她这么做,不过是想给我看她是后宫之主。加之她这么一个身份高贵之人,带着一群养尊处优的女人,对着我这么一个客人下跪。你想想,这么一跪下来,该多少女人恨我们?”
“她真是……歹毒。”
流水咬牙,恨不得即可就冲出去。
艳妃这是直接将才进宫的十五推到风口浪尖处。
“我们不是第一次知晓她的歹毒了。”十五离开窗户,回身坐在床边,凝着阿初宁静的睡颜。
“那怎么办?让她们回去吗?还是去找陛下?”
“她选择这个时候来,必然料到了莲绛不在。她想跪,就让她跪着。”十五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流水道,“你去把我衣服拿来,记得那颗珠子。”
“已经有一个女人晕过去了。”流水在窗户边观望。
十五没有做声,跪坐在铜镜前,默默的梳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将那枚珠子戴在脖子上,看着白发如雪,却姿容绝艳的女子。
“火舞上来了。”隔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轻叩声
“夫人。”门口的火舞声音有几分为难,“昨日的确是嫔妃们唐突,还请夫人开恩。方才晕倒的王嫔昨日才册封,她父亲正带兵赶往边戍厉缴叛军。”
流水蹙眉,看向十五,十五却未动,只是淡了一句,“你们艳妃娘娘真是为难我,我不过是大冥宫的客人,哪里有资格插手大冥宫的事情,她这是跪错人了。”
火舞隔着门口的纱帘,怔怔的望着里屋的那个背影。
她本想再开口,然而,霜发夫人说的没错,昨日大冥宫失足落水之事,即便要查,那也是该陛下下旨。
时间很快过去了,小莲初也醒了过来,十五将它穿戴好,拉着它往外走。
“夫人要去哪里?”流水跟上,“那群女人还跪着呢。已经倒下几个了。”
“艳妃演戏这么久,我若不陪陪她,也太浪费的一番用心良苦了。”
艳妃默默的跪在雪地中,身后传来女人们的阵阵呜咽之声,即便她出来之前,已经喝了参药,可没想到,这一跪就是三个时辰。
绕是铁的身体,都会被冻坏。
一个时辰前,火舞一番话,让艳妃觉得骑虎难下。
她完全没有料到,那女人竟然以一句客人不能插手大冥宫的事情,就这么撇清一切。
头顶门沉沉推开,一群早就坚持不住,心中暗自将咒骂的女人纷纷抬起头,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货色,害得她们如此狼狈下跪。
黑色的门前方,立着一抹如烟似云的白,比雪还纯粹,从头到脚,皆染霜华,那人容颜清冷,可眉眸又透着一股艳色,如雪妖冰姬。
她穿着白色雕皮风衣,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枚凝红的珠子,光华流转。偏是这个珠子,让觉得这个美得飘渺的人,顿时生动鲜活起来。
然而,惊艳中,更多的却是震惊,不少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艳妃身上。
跪在地上的艳妃抬头看着那居高临下的女子,突然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自卑感,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瞬间比出了一个高低。
身后远就忌惮她的一群女人,眼神里都暗自多了几分窃笑和讥讽。
“你便是那艳妃?”十五的声音,透着几分失望。
这语气却暗含着其他女人都明了的讯息:明艳天下的艳妃也不过如此。此时,也唯有这个女人有资格说出这个话吧。
艳妃眼眸暗沉,却很快整好,对着十五露出优雅的点头,“昨儿是我管教疏忽,导致令公子落水,今日特意带着众妹妹来向夫人道歉,还希望夫人不计前嫌。”
十五牵着小莲初依旧立在上方,声音却突然一沉,冷道,“艳妃你是大冥国夜帝陛下的妃子,也是大冥六宫之主,身份尊贵无比,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我,不过一介庶民,你却带着夜帝的其他妃嫔,向我一个庶民长跪三个时辰!”
“若此事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耻笑你?皇家的尊严,就被你这般愚蠢的踩在脚下践踏?夜帝陛下的脸面该置于何处?”
这时,原本还在看戏的一群女人,个个吓面色苍白。
她们原来只想给这个刚入宫就住在正泰殿的女人,一个下马威,或者一个警示
却没想到,搬石头砸脚。
对方谁虽入宫,到底没有封位。即便是真的得到了宠幸,也是庶民。
连艳妃都恍然惊醒,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您真是给大冥子民长脸!”十五冷笑,这一句,却似无数个耳光,毫不客气的抽在了艳妃脸上。
艳妃大脑空白,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难道说就这样起身离开?这才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身后已经有女子吓得哭出了声,她们皆都是颇有名望的出生,当然懂得,对上层贵族,特别的皇族来说,颜面该多重要,堪比性命。
十五冷冷俯瞰地上的艳妃,“同为大冥子民,深感到蒙羞。如此,我也责罚于雪中,等候陛下发落。”
说着,拉着阿初下了阶梯,转身面朝巍峨的正泰殿,双膝跪下,小莲初一见自己娘亲跪下,盯了一眼艳妃,回身掀开袍子依偎着十五身边,一起跪下。
十五这一跪,艳妃吓得心都要死了:她这是明显在反摆自己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