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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变天,难道是……

龙行宫。

轩辕忍正在御书房翻看奏折。已是深夜,他早已换了那代表身份的黄袍,穿了一身质地柔软,颜色清浅的布衣,已过天命之年,看上去却照旧是一个翩翩江南佳公子。奈何他的眼神犀利,却略显疲惫。这个上位,或许是真的到了该让贤的时候了。

旁边的太监守着暖炉,眼睛快要睁不开。看案桌上的奏折,圣上怕是又要熬到凌晨了。

御书房前,种着一株梨树,这株梨树没有快活林里的那般幸运,初春刚到,天气照旧严寒,梨花儿还没抽芽而出,在这寂静的夜里,光秃秃的枝干,衬着难得的月色,到也是一番意境。

红颜踏着月色而来,一身的白衣,在皇城的屋檐飞逝而过,衣袂飘飘,当真如谪仙一般。

他轻巧的落在御书房前,透着窗户,看到里面的人,不时的皱眉,手上的笔也不停歇的急急批着奏折。心里泛起一阵心酸,老了,他最近几年似乎老的特别快,内忧外患,这个他千辛万苦夺下的天下,却把一个俊朗风采的他,折腾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整了整心思,推门而入,御书房的人早已悄无声息的睡了过去,门吱呀一声,却没有吵到正投入的披着奏折的人。

红颜慢慢的走近,换掉了他早已冰凉的茶,又给暖炉加了碳,拿起了被放在一边的披风,这才走到了轩辕忍的旁边,静静的立在他的旁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这个人害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这个人将他逼入绝境,让他恨不得死去。却也是这个人,将他带回了暗夜王国,给了他施展的地方,让他满腔的包袱,一身的惊才绝艳得已惊现天下。让这世人都记得,他们暗夜国有过一位国师,他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通仁和,他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帮他夺天下,帮他安民心,治理国家。而他也给了他这暗夜朝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再超越的权势和荣誉。

只是他造就了他,却也毁了他。若没有他,自己便和罂粟在乡间做一对自在夫妻,而不是如今这般阴阳两隔。他给了他所有,却毁了他的最爱。

“红颜,手再握怕是要出血了啊!”忽然,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红颜还没有反应,自己的双手已被眼前的人握在了手里,白皙的手上留下了他刚刚太过用力的印痕。

“终于,好了吗?”红颜悄悄的缩回了手,收敛了情绪,这才抬起头看他,他灰褐色的眼珠子里倒映着自己有些慌乱的神情,呵,自己都已活到了这个年纪,怎的还如年轻时一般。

“早就好了,呵呵!”轩辕忍轻笑,顾自伸手拿过红颜替他泡的茶,喝了一口,“恩,红颜泡的茶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特别的香。”

红颜听了也不恼,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疯癫一下,自己若是生气,倒是着了他的道。

“那刚刚……”

“刚刚看到红颜太投入了,不忍心打扰,怎么样?来了这里,是不是开始慢慢回想起以前的日子了啊?”轩辕忍静静的看着红颜,是自己欠他的太多,他刚刚等着他生气,等着他发怒,甚至他就算在这个地方,打算一刀了解了自己,他也毫无怨言。这个皇帝,他也当的差不多了,红颜曾经问过他,夺了皇位可曾后悔,他从来不言后悔。如今,却是真的觉得累了,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这样连红颜都已不肯陪在自己身边的生活,让他觉得疲惫不堪,以往再累,也总有人陪着,如今,却是只剩了他一人。

“以前?”红颜看着轩辕忍平静的表情,心里到底是有些气的,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提起以前,当年的事,他的罂粟,还有他的那些因着他而死去的妃子,他当真是半点不在意吗?

“呵,是我对不起他们,若是死了,当是下地狱去赎罪的。”轩辕忍眼神从红颜身上移开,踱步到了旁边的龙塌上,坐了下来,手上依旧拿着红颜替他泡的茶。

“你,是该下地狱的。”红颜说的一字一顿,这几个字十年前,他就对着他说过一遍,他要是够狠心,就该亲手杀了这个人的,那么多人因着他而死,他却好端端的活着,享尽这荣华富贵,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却是说的不再那般的咬牙切齿。

“我也该要和你一起下地狱的。”后来补上的话,却是多了几分的惆怅。“若不是我,罂粟如今好好端端的在乡下,相夫教子,怎会早早的离了人世,若不是我,湘妃该是陪着天儿,享受天伦之乐,也不会让天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若不是我,那个单纯的丫头,也不会傻傻的替你挡了一剑,是我,都是我的错……”

红颜说着说着,声音里已是带了丝丝哭腔,哽咽着,颓废的坐到在了地上,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脑子里一幅幅的画面交错闪现,让他痛苦不堪,就在这里,他的罂粟被人下毒死在了他的怀里,也是在这里,他一心想要报仇,却是一剑错杀了那个单纯的丫头,让邪儿也失去了母亲。也是在这里,他没有办法杀害湘妃,替罂粟报仇,却是吞了药,横着心要毒死自己,他知道这世界什么最痛苦,他也想要湘妃尝尝这种痛苦,却是忘了湘妃只不过是一个不小心错爱了他的可怜女人,是他的狠心,将湘妃一步步逼向了死亡。他犯了多大的罪过,老天却还要他独活至此……

“红颜,红颜?”轩辕御天急忙起身过去,一把拉起了红颜,知他又走进了自己的死胡同里,绕不出来。这些年,只要见着他,他多半会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总是痛苦不堪,他见不得他如此痛苦,所以才总避着忍着,不与他见面。却是没想到十年来,他的痛苦不减反增。

“红颜,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轩辕忍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些话他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却也知没有什么用处。除非他自己能走出来,不然谁都帮不了他。将红颜从乡下带来这京城,带进这勾心斗角的皇宫,或许真的是他错了?

他强行占有了罂粟,将红颜困于自己身边,他悄悄安排湘儿接近红颜,想让他忘了罂粟,却是于事无补,反而将湘儿也拖进了这场怪圈里,再也无法逃脱。他由着邪儿的母亲,舞儿替自己挡了那一剑,那个时候,他明明可以推开她的,却是想着要红颜因为内疚而留下,残忍的看着舞儿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上天早有的安排,还是他们都太过固执,只看得到自己爱着的人,而忽略了其他。

“我不该来的。”红颜推开了轩辕忍的手,直立于一边,眼神却开始慢慢的变得清明,他以为自己该是要放下了,却原来只是可以遗忘,如今才靠近,排山倒海的记忆便是侵袭而来,所有的事,自己何曾忘记一件。

“你终是不忍我出事!”轩辕忍却是轻笑了起来,也不生气,一把拉过红颜,拉着他坐到了龙塌之上,“红颜,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眼神里,一片的笑意,早已没了刚刚悲痛的样子。

“我只是担心天儿。”红颜有些别扭的转过了头,天儿若要造反,不知眼前这个家伙,会不会饶他一命。他到底是欠了那个孩子的!

“这个,小孩子家的游戏,我们不参与。恩?”轩辕忍说的一脸的气宽,似乎完全的不将快要发生的大事放在心上一般。

“天儿若是做错了事,你会责罚吗?”红颜自是不担心他的,他若是不想让了这个皇位,谁也夺不走。只是,他已经对不起湘妃,不想再让天儿有事!

“会。该是要他吃些苦头的。”轩辕忍说的轻巧,仿若那个人不是他的儿子。也对,那个人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他可以待他如亲生一般,甚至更是疼爱,却是无法将这大位传承于他,暗夜王朝只能姓他们轩辕,而不是姓醉。

“要如何处罚?”红颜心里一惊,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这个,红颜不必操心。”轩辕忍沉下了眼帘,替红颜斟了茶,“喝茶,别想这些烦心的事了。”他已不想多说。

“能不能……”红颜接过茶,轻饮一口,却是皱起了眉头。

“不能。朕说不提便不要再提。”轩辕忍一个朕字,已表明他的立场。红颜漂亮的眼睛狠瞪了瞪他,把手里的茶杯狠狠的放到了桌子上,闪身走人。桌子上却照旧是留了字条,一样是漂亮的小篆,是最近京城里的情况。

轩辕忍拿起了纸条,看着红颜愤怒离去的方向,轻叹了口气。邪儿,天儿都想争这皇位,天儿不姓轩辕,自然不可以。邪儿却是明显的对自己带着恨意,不知他抢这天下,目的何在,底下的王子却还年幼,智质也平凡,不是能登大宝之人。如今,只有小七,才能与他们抗衡,却偏偏红颜执意不肯解了小七的封印。

应天府衙的牢房。

牢头们正聚在一起喝酒,大声的说些无关紧要的张家长李家短的事。

在牢房的最深处,一个几乎全部封闭的房间里,关着昨日被送过来的慕容初静。慕容初静安静的坐在垫在一边已经有些发臭的草席上。她早已不在意这些事,只是觉得事情发展的有些蹊跷。那个将自己押来的人,实在不像是一个贪财的人,她虽然了解,自己已被皇室通缉,而且是斩立决,但是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现在她最担心的倒是父亲,自己被通缉,父亲肯定急坏了,如今自己被困在这里,无法得知外界的情况,倒是宁愿给自己一个了断,省得这样悬着。

“听说快要变天了啊!”一个狱卒酒有些喝的高了,说话不甚清晰,却还是传到了慕容初静的耳朵里。变天?

“是啊,现在的京城涌进了很多人啊!也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事?”另一个人附和着。

“听说连镇守边关的殷离将军都偷偷回来了?”那个喝高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满是兴奋,唯恐这天下太平。

只是殷离,慕容初静心里一沉。师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们说的变天,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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