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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一夜骤雨,清晨初醒。

香茵青绿的院子里,凋零的杜鹃花随风飘落,三两只鹈鴂在梢头欢快啼鸣,溪桥细柳,江南小镇,粉墙黛瓦的青灰屋檐下,闲花淡淡春。

清晨一早,宋阑晴微醺着醒来,惺忪着眼睛起身,支起窗子透气,伸手间尽是草熏风暖的香丽,可她没有心情享受这醉人的微醺。

她定了定神,立马清醒过来。速度梳洗后,便下了楼。

此时也不过早上6点。

厅堂里竟已有三位客人。尽是爸爸生前的好友。

他们是Z大法学,同住一屋檐4年的室友,每一个人都是当年的俊彦才子,并凭优异的成绩考入机关部门。三人分别从北京、杭州、重庆三个城市赶回麓城,临行悼念,一边喊话一边痛哭流涕。伤心过后,又跟家里人交谈,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招呼他们。

再好的感情,一旦分别远离,各自成家立业,终只不过是寂寞阑珊时,偶尔想念的对象。无论曾经朋友有多好,都抵不过时间和现实。

今天,是出殡之日。

县检察院又来了不少送行同志,送了无数的花圈,阵势倒挺大,现在想要来个风光大葬,不知要做给谁看!如果宋家没有沈段钦撑腰的话,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光景了。

声势浩大的送丧队伍中,宋阑晴披麻戴孝,清丽略带苍白的小脸隐在粗糙的织麻下,看着周围形形色色表面痛苦的人,心里全然是冰冷和麻木。炮仗声声,白色的冥纸纷纷扬扬落下来,她一点泪都流不下来。只是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宋阑晴今后的路,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只有靠自己走!

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在表演,在孩子的眼睛里折射着一幕幕惺惺作态,并且继续游走于交际与过场的旋转门。

她的内心荒凉与坚强交织,更变成生冷的麻木。

丧礼之后,便是请一众亲朋好友吃酒席。

从陵园回来之后,宋阑晴心有点空空的,就像个脱线的布娃娃,始终维持着面无表情。

她前前后后帮家里人做事,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大部分的亲朋好友散去,大院里就只剩下空落落的桌布在飘荡,徒生凄凉。繁华喧嚣,最终不过一场空寂一场梦。

神游之外,她一个人,穿过了大厅,来到了后面的花院。

麓城经历几日大雨,小径红稀,宋阑晴一路穿过,见到院中爸爸昔日亲手栽种下的花草,如今枝叶繁茂,可却已物是人非,满心疮痍!

“……爸爸”

那个高大温暖的身影再也不在人世了。昔日爸爸在庭院修剪花草,在窗前教她读书讲义……这些画面如昨日历历在目,却都不复存在,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时间悲戚的伤心尽数涌了上来,隐忍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崩溃爆发。

“呜呜呜……”

她呜咽着狼狈的坐在地上!抹去脸上的泪水,却又有泪珠肆意滚下,在指隙间流出,淌到手上灼热的痛。宋阑晴知道这样很不好,一点也不坚强,可她就是无法止住心底的难过哀痛。她14岁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完整的家,刹那间,伤痛、委屈、绝望……一念爆发!

就在她落泪之时,花园里慢慢起了雾,雾气越来越浓,天空中下起了漫漫细雨,染湿了衣襟。

寒雾如霜,袭在她的面庞上,灼热的眼眶,早已抵不住一滴滴泪,划过支离破碎的苍凉。

细雨将院中的泥土打湿,宋阑晴上下全被淋湿了,裤子则被湿泥沾染了,泥点打在衣服上,溅在脸上,泪痕在脸上一塌糊涂,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脏兮兮得一塌糊涂,也丑得一塌糊涂。

“别哭了……”

这个声音,温润如玉,干净晰澈,如绿叶梢上的露珠滴入池水中,悦耳动人。

宋阑晴哭得太伤心,未曾察觉有人靠近,不由地一惊,挂着泪珠猛然抬头,向上望去。

濛濛雨雾,来人的身姿依稀从弥漫浓密的白雾中,缓缓走近。

颀长如玉的身材,白色皙明的短袖被雨微微淋湿,十七岁左右的面庞同时拥有男孩子的年轻幼嫩和男子的内敛魅力。

他的五官宛若雕琢般精致隽逸,清俊的朗眉在烟雨朦胧间愈发俊秀,浓密纤长的睫毛覆盖下,那一双眼睛却是水漾暖玉的温柔,尾稍微微上扬,眼眸澈净却不失深邃,内敛却暗含凌气,如水墨画般淡泊平静,如淇奥墨玉深沉清雅。整个人有如诗词中写的,玉勒雕鞍游冶处的华贵气质。

“你是……?”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勾了唇角,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想将她从泥地里扶起来。

“进去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冰凉的雨水,顺着少年柔软的墨发,一滴滴流淌下来,划过高挺卓尔的鼻子,在如雪般玉白的脸庞上,稍纵即逝,滑过他精致雕琢的下巴,勾勒出动人心弦的弧度。

“不要,我不想大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宋阑晴敛起一切神情,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倔强得自己一个人站了起来,“所以,请你忘掉刚才的一切!”

说着,她抹掉残留在脸上的泪珠,极清澈地看了少年一眼,转身就走,脚步亦逐渐加快,最后一路小跑。

雾光濛濛,天地茫茫,她不知跑出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该往哪里去,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晴晴!晴晴——”

远处,传来妈妈的唤声。

宋阑晴蓦然敛了敛表情,把脸擦擦干净后,在心底对自己说:“宋阑晴!我再给你3秒的时间软弱。只有3秒。从此以后,都不许再哭!”

3

2

她慢慢地站立起来,挺直了腰,转了过去,竭力扯起嘴角绽起弧度来。

1!

渐渐走近的宋母张云,一看见她,急忙快步小跑过来。

“妈妈,你怎么出来了?”她问。

“晴晴!你这是要去干嘛!”

宋阑晴一瞧见妈妈紧张的神色,便已明白,是她上次落水给妈妈留下不好的印象,以为她又会寻死觅活。

“妈,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上次只是不小心。”

宋阑晴抱住了妈妈,挽着她的手往回走。

“晴晴,不好了!刚才你的班主任给我打来电话,说要取消你的中考提前批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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