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张云瘦弱的身子夹在人堆里,宋阑晴却一眼看到了她,连忙跑过去把她护着从人群中穿过。
“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家里等我嘛。”
“妈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晴晴了,所以过来接你。你上初中三年,妈也没能来接你回家。”
“哎,我都多大了,哪还用接送!”她一边挽着妈妈的手,一边轻轻把头贴在妈妈的肩上,嘟哝着小嘴说,“再说我才考了两天,也不用这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妈只是感觉,晴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再过不久要离开我了……”
“——!”宋阑晴微微错愕,不动声色把头抬起来,好奇地望着妈妈,软声道:“妈,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在这里嘛!”
“没有……”张云抹抹眼角隐泛的泪花,搂了楼女儿的肩膀,“妈妈只是觉得你长大了,很快就要上高中去了,以后也会走的更远,不再需要我了……”
宋阑晴一时低头不说话,抱了抱紧妈妈,两人相依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
“妈,我还有俩月暑假要过呢,你别说的,好像我要剃发修行,离家出走,从此普渡众生去了一样!”
张云被她说的破题一笑,捏了捏她鼻子,“傻闺女!怎么说话!”
“嘿嘿~我可时时刻刻想念着妈妈的厨艺呢,今个儿我要吃鱼头汤,家里有没有鱼头啊,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吧!”
“妈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就等着你考完回来呢!”
“好啊好啊,那我们赶紧回家烧呗!”
说罢,宋阑晴拉起张云的袖子,像三天没吃饭饿坏的小乞丐,急冲冲往家里赶,活脱脱像被关在学校里辟谷了似的,没走几步,那搞笑的小模样就直接张云彻底逗笑了,刚才一时的感伤也烟消云散、拋之于脑后。
安溪镇的傍晚,斜月帘栊,清凉的弄堂风徐徐吹来,稍稍拂去了屋子里夏日的闷热。
院子里的大梧桐,歇了几只知了趴在上面,“吱吱”地稀落鸣叫,星辉还是那般两三点,远映着村里的大路灯,让人想起江河湖畔,夷歌数处起渔樵的渔家灯火,黑暗宁谧中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香香地喝完一碗鱼头炖豆腐的白汤,宋阑晴十分餍足,擦完嘴洗了手,开始帮着妈妈,收拾桌子和碗盘。
她正在洗手池刷碗,却听得妈妈的一声低语:
“晴晴,我们回一趟永安镇吧?”张云接过女儿洗好的碗盘,摆放在消毒柜里,“考试既考完了,你也不要再想成绩了。我们回去乡下你外婆家,住上一段时间。”
“好啊,我也想回永安了,那儿满山都是森林绿竹,空气也特别清新!还有外婆做的鸡汤挂面!”
“你这丫头,尽想着好吃的。”张云好气地埋汰了她一句,复又缓缓说,“我们都好久没回去了,你外婆说她很是想念你。”
宋阑晴拾掇完东西,点点头应承,“恩,我也很想外婆,是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看看她了。”
她脱下干家务活的手套,搬了张小凳子在弄堂风的风口,又问了一句,“妈,我们去乡下住多久?要带些什么?”
“一个月吧,你准备好你的衣服,其他的妈妈来收拾。”
“喔,好……”
门扉风卷却吹开,叶声轻逐篆烟来,宋阑晴倚在门口一会儿,静默无言地望着蔚蓝的苍穹,暑天倦卧星穿透,依然是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光。
望着从小到大都在仰望的星座,脑中浮出它们一年四季变幻的轨迹,她忽的想着,人这一辈子是否也是这样变幻,终归起点。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此刻入夜,寒气袭来,她起了身打算往屋里去,檐下一滴凝结的冰露突地坠了下来——
就在这时,二楼窗口的玉海棠兰花,蓦然延展出绿色的兰草,一下子延伸到在宋阑晴头顶,挡去这颗沁人的冰露,恍若有了灵性一般。
夜晚下,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吓了宋阑晴一跳!
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却发现手腕处的银月项链,在星光下,散发一道隐隐的幽蓝光,上古神秘的图腾在皎白如雪的月光下格外圣洁。
幸好她被各路诡异事情,壮大了胆量,没有尖叫出声,惊动妈妈和邻居。
这是什么情况?
她家的兰花妖化了!?
“大阑阑~她可没有妖化呢!”寂静的夜中,宋阑晴的耳畔又响起了龙宝,熟悉的软萌软萌的声音,“你每日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她已经被你驯化了!”
夜中,一枚白花花的蛋熟悉地从黑暗空间中飞了出来,停在她面前,摇晃摇晃蛋身,圆碌碌地仿佛在活动四肢般。
“驯化?可我没有想过要驯化她呀?”
“你以前在青丘国森林里,曾救过藤萝一族,她们将族中的祝福秘术,化作这条手链赠送给你。从那以后,你就可以任意操控低等的绿叶植物。”
“低等?怎么区分呢?”
“在人界不用区分。人界的植物已是三界最低的。”
“……”她无语了一下,继而又问,“那什么是操控?我没有想过要驯化这兰花。”
“你每日修炼,兰花受你恩惠,变得有灵性了,她想主动报答你,这种自主驯服不多见。更常见的是,你以神力操控,随心控制一种低等植物。”
“是不是跟那些冰术师差不多,只要有水就可以施展法术。而我,只要有植物的地方就能施展?”
龙宝很欢脱地上下点着蛋,“嗯嗯,对的~”
晚风熙熙,四下里阒静无人,宋阑晴照旧坐在小凳子上,佯装抬头望星星,心里却在望着窗台的这盆玉海棠兰花,蓦地冥冥时空中仿佛发生了感应。
她想往左,它的枝叶便往左柔展,在外看来只不过是依风袅袅地动。
她想往右,兰花的丝萝般的绿叶便向右。
她想长,叶子便伸展,想短便成了一颗玲珑掌心的肉芽兰花。
哈哈!这太好玩了!
就像自己可以任意DIY一款花草造型,还可以一颗种子铺就一片绿地,一根藤叶织就一个花园。
忽然,宋阑晴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一个什么想法,可是闪现过后再也摸不清,到底什么。
她也不细究了,反正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如今,她才刚掌握植物操控之术不久,尚还不能收放自如,谈什么想法都为之尚早。
夜里,宋阑晴洗完澡,抹完月玑仙露后,开始准备自己的行囊。
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就两三件的衣服。至于那些天界带下来的宝贝和仙水,就都由龙宝的大肚腩收着吧!
今天发生的开心之事实在太多!
宋阑晴有些睡不着觉,便干脆衬着月色爬上梢头,静默打坐于房中,再一次呼吸吐纳,吸收天地灵气,窗前的玉海棠兰花,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恍若翩翩起舞的绝世佳人。
她发现,越是修炼,越到后面吸收灵气变得不再那么艰难。而且,身上排出的浊汗也越来越少。
闭目调息之间,仿佛一直在睡美容觉。
直到月亮消失,东窗泛起一星点的白光,黎明的晨曦来了!她才渐渐停下。
起身支起东窗,让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整个房间。
她靠在窗边透气,清风吹在脸上,也无往日的油腻,而是感觉皮肤盈盈润润的,身体比睡上一觉还要舒服许多!
宋阑晴决定,以后一有空就要多多修炼。暑假里闲时的白天也是可以。她现在灵力浅薄,根基未固,倘若以后遇上什么凶险的妖魔却是难敌的,要一步一步把实力练回来!
她做完早操,伸展好身子,又照常洗了个清清爽爽的澡。
背上行囊,帮妈妈拿着包,收拾好家里的一切,母女两人便乘车去往乡下外婆家。
中考的成绩,不出几日便下放了。
宋家家里的电话快被打爆了。宋阑晴以有史以来,县城考得最高分的状元,光荣地考上了圣中!
圣中——那可是县里多少学生家长,做梦都不敢想的高校!
许多当地媒体,联系校方和班主任柳芳,想采访宋阑晴同学,顺便请班主任演讲和请宋同学传授学习秘籍。
如此风光体面的事,柳芳打了许久宋家的电话一直没人接,被同事们一阵冷嘲热讽,人家失意时一个劲儿地下石头,现在得意了竟还做梦想攀关系。
校领导自然也清楚柳芳对宋阑晴做了什么事,现如今再回去把她请回来,也觉面上挂不住,于是拒绝任何媒体采访,但第二年的新生招收,照样大摇大摆把考入圣中的大招牌挂了出去,报名注册十分火热。
离放榜不久,柳芳便被教育局的人撤职调查,取消了任教的资质,再也没能祸害子弟,昔日的同僚都不禁觉得工作环境清静了很多。
安溪县发生的一切,宋阑晴身处乡下,有意不想理会这些烦事。
放榜那晚,宋阑晴就声讯查了成绩,得知自己上了圣中的分数线以后,心情是激动不已。妈妈和外婆就更高兴了,索性在永安乡下,请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大学酒。
此刻,她正摇着白晃晃的腿,在暑天的葡萄棚下,吹凉风,闭目调息,惬意着呢!
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