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贤每每回忆起这段往事,心里总是刺刺的疼。如果让他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成长,那就是尖锐,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满身棱角的男孩,看不惯世俗的虚伪融不进虚伪的世俗,张扬跋扈却光芒万丈,他陪他奔赴那一场鲜衣怒马的青春盛宴,却成就了他终极一生也无法治愈的痛症。
到了医院,医生一副看着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的眼神看着他们,简单的说了两句“先拍片,可能要做手术,住院是肯定的了,你们先去帮他登记。”
张默缴了住院费,几个人又陪着陈然拍了片子,“幸亏只是骨裂,暂时不用开刀,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几个月要注意了,还有要先住院观察一阵子。”医生叮嘱陈然,
回到病房,躺在床上陈然才发现跟过来的李胜贤一句话也没说过,只是一直苦兮兮的表情盯着自己的腿,看着他一脸愧疚的样子,前几天积累的气一下子消了不少,对着胜贤说“喂,你那什么表情啊,受伤的是我诶!”
李胜贤怔怔的看着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打架。。挺厉害的”
陈然被他突如其来的话给逗笑了,看着眼前的男孩,突然觉得他不卑不亢一脸淡然的表情还挺可爱的。
张默和江文商量着去陈然家帮他收拾收拾东西,和他妈就说陈然今天住张默家,明天就出去旅游了,等他病好了再回去。否则他妈又要问这问那大惊小怪心疼的要死了。
“李胜贤,我们去陈然家了,你今晚在这陪他吧”张默把李胜贤拽到一旁又嘱咐了几句就带着江文溜了。
他们走了以后,李胜贤一分钟也没能闲着,权少爷一会嫌床太硬,让他去找两层被子铺下面,一会又嫌空调不行太热了,让胜贤给他扇扇子,一会饿了一会渴了,折腾了半天快睡着了才消停下来,陈然难得安稳的乖乖躺在床上,李胜贤在旁边弯腰扫地,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陈然突然开口“你怎么认识郑启那种人的?他为什么要打你?”
李胜贤顿了一下继续手上的动作“我不认识他,只是。。他缠着恩贤。”又是李恩贤
“你对你妹妹挺好啊。”陈然眼睛没有看向他,随意的说了一句。
“嗯”两人便再也没有话了,李胜贤扫完地又去打水,直到陈然沉沉睡去,才轻轻的窝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默和一堆朋友送来陈然换洗的衣服,又买了一大堆的补品,连锅碗瓢盆都给搬来了,俨然一副搬家的样子,嘱咐了李胜贤一大堆,又和陈然解释机票和宾馆都定好了,不去旅行太浪费了,陈然觉得他们太吵巴不得快点走,摆摆手难得大度的说:“走吧走吧”
人走了,李胜贤又开始忙活起来,把东西都摆好,衣服都收拾到柜子里,又开始扫地。陈然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觉得这人一定是有多动症“有阿姨打扫的,你一天要扫几遍地啊.”
李胜贤不好意思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汗水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小声说了句“怕你觉得脏,张默说你有洁癖。”
陈然顿时觉得有点惊讶,自己和他并没有太好的交情,甚至还有过小不合,这人难道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这不是傻子莫,陈然是真的不相信居然有人可以因为一点点愧疚就心甘情愿做这么多事,他倒是想看看这人的忍耐力到底有多大。于是不停的使唤他做这个做那个。李胜贤除了中途回家拿了一次衣服以后,一直呆在医院里,医院里的护士和阿姨都认识他,还以为他是陈然什么亲戚。
某一天,陈然心血来潮的对李胜贤说了句“我想喝汤,现熬的骨头汤”才早上九点哪里来现熬的骨头汤,他就是想让李胜贤拒绝他说一句不行不可以我做不到。可是李胜贤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陈然是在故意为难他,拿着张默带来的锅就下去了,临走还说了句“我一会儿就回来”
结果陈然等这一会儿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气的怀疑李胜贤早就开溜了,还顺走了他两锅,正气呼呼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他没好气的应了一声,一个阿姨推开了门,李胜贤跟在阿姨身后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了,因为天气的缘故,刘海和衣服都湿的贴在了皮肤上,脸蛋热的红扑扑的,阿姨接过李胜贤手里的锅对着陈然来了句“这大夏天的,这孩子呆在厨房两个小时一直看着火候愣是不出来,你啊,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弟弟”说着就出去了,房间里就剩正在盛汤的李胜贤和躺在床上盯着他看的陈然。
陈然从李胜贤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睛里是疑惑惊讶好像还有一点他说不清的东西。李胜贤蹲在桌子旁给他盛汤,右手红红的细看鼓起了一个不小的水泡,陈然叹了口气,少有的感觉到有点愧疚,对着李胜贤无奈的开口“你是不是傻?”
李胜贤用纸巾把碗边不小心滴上的汤渍擦点,端给陈然,抬头看了看他,好像没听清他刚才的话。
陈然接过汤,喝了一小口,味道比想象的好太多,“你手艺不错啊,不过你没看出来我是故意的?”怕他又是一副听不懂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故意让你做那么多事,故意让你去熬汤”
胜贤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愤怒或者不甘通通没有,只轻声回了句“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只要你开口说一句不想或者不要就行了啊”
“我不想欠别人,你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李胜贤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丝毫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陈然看了看他烫伤的手,扯了扯嘴角“现在好像是我欠你了。”说着放下手里的碗,拿来床头的药箱,在里面翻来覆去找到了一瓶淡盐水和一捆绷带,胜贤问了句“你干嘛?”
“你手不是受伤了吗?我帮你包扎”
李胜贤看他一副乱来的样子,连忙摇摇手表示不用了,陈然瞪了他一眼一把拉过他的手,李胜贤从认识他那天起就没见过他认真的样子,他好像不在乎任何事情,就算当下很在意,过了几天却像失忆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而现在的陈然在他面前第一次认真起来,轻轻摊开他的手,在红肿的地方涂上了一些淡盐水,胜贤看他突然低头靠近自己的手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陈然居然对着他的手吹了两下,一副安慰小孩的表情,然后认真的用绷带包扎,包扎完毕陈然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好像还挺满意,冲着李胜贤一笑“怎么样?好点了吗?”得意洋洋的表情
“好像更疼了.”李胜贤诚恳的回答让第一次替别人包扎的陈然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住了半个月的医院,虽然李胜贤变着法的给他做饭熬汤,但陈然还是一副就要崩溃的样子,软磨硬泡的求着李胜贤去给他办出院手续“胜贤,胜贤啊~求求你了”
“胜贤啊,我会乖的,我出去一定不乱跑”
“胜贤啊,胜贤啊”…
李胜贤被他磨的没有办法,只好和他约法三章,然后跑去办了出院手续。
出了医院,李胜贤帮他叫了一辆车,把他扶上了车,李胜贤正准备关门,一把被陈然拽进了车后座,陈然箍着他的膀子说什么都不放手,可怜兮兮的抬头看李胜贤“我不能回家,我妈妈会发现的”
李胜贤崩溃的回了一句“那你想怎么办?”
陈然嘿嘿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去你家,我钱花的差不多了,住不起宾馆”
李胜贤听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没有办法只好认命的点了点头“我家很小的…”
到了李胜贤家,陈然才知道他说小并不是在谦虚,但是这小的都快要放不下他的行李的屋子在他眼里却莫名其妙的可爱,陈然一进门就看见趴在桌上写作业的李恩贤,而李恩贤抬头看见陈然的一瞬间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恩贤?你今天怎么没去补课?”
李恩贤小声的回了哥哥一句“今天小孩要学钢琴,就不用我去了,明天再去。”
陈然没和李恩贤说过话,现在才发现她和李胜贤果然是亲兄妹,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一样的小,只不过李恩贤说话的时候总是很害羞的表情,而李胜贤却是坦荡淡然的样子,虽然声音小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陈然指了指左边的小房间“我住这?”
李胜贤瞥了一眼“那是我的房间”
陈然拖着病腿径直往里面走,却一把被李胜贤拉住“那是我的房间”言下之意,你不能住我的房间。
陈然笑了起来“你房间不让我住是吧?那我和恩贤,恩贤,哥哥和你挤一个房间哦”回头对着李恩贤笑得更灿烂了。
李胜贤看着一脸无赖的陈然,想了想虽然自己从来没和别的人睡过一张床,但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和恩贤睡,只好叹了口气,默默无话的把陈然行李推到他的房间。
陈然有赖床的毛病,李胜贤在医院的时候就见识过他瞪了一个护士一整天,就是因为那人在早上医生巡房的时候叫醒了他,所以李胜贤很识相的没有叫醒他,一个人在厨房准备早饭。可是今天陈然却出奇的起的早,可能是认床或者两个人一起睡睡得不好,总之他也早早的起来了,揉了揉双眼,一踏出房门就看见厨房里李胜贤忙来忙去的身影,阳光投过树叶映在他身上,毛茸茸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细碎的光芒,蓝色牛仔衬衣被洗的有点泛白,但是看着却干净又舒适,袖口半卷熟练的拿着锅铲。陈然就半靠着房门那么看着他,竟一时晃了神,李胜贤准备好了早饭回头正对上陈然的视线,略有些拘谨的笑了笑“起来啦,洗洗来吃早饭吧”
陈然好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孩,脸红红的点了点头然后躲到了卫生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茫然,刚刚自己竟然那么出神的看着一个男生,他可是一枚根正苗红的直男,谈过的女朋友也不在少数,怎么就对一个男生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呢。。陈然用水拍了拍脸想要清醒点,一定是自己空窗太久,寂寞难耐了。
自从那天以后,陈然虽然人住在李胜贤家,但是每天尽量避着李胜贤,晚上也是乖乖的缩在床的一边背对着李胜贤一句话也不说。幸亏过了几天,李胜贤找到了地方兼职,每天在家的时间大大的减少了,他也就不用绞尽脑汁的躲着他了,李胜贤兄妹出去工作的时候,陈然不是窝在家里对着电视机发呆,就是出去在小区里晃荡,无聊的要死,一天,李胜贤刚出门没多久打了电话回来,陈然接起电话“李胜贤?什么事啊?”
“我仓库钥匙放在昨天穿的衣服口袋里了,现在赶回去来不及了,你能帮我送来吗?”
陈然一听可以出去了,别提有多高兴了,乐呵呵的回答“行啊,送到哪里?”
“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谢谢了”
陈然挂了电话就收到李胜贤的短信,gossipclub?他居然在酒吧上班?做什么?公关,陈然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一个学生还能干嘛啊?无非是陪陪酒,想到李胜贤笑脸相迎对着别人陈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早就把前几天的纠结和矜持抛在脑后了。
陈然辗转找到这家酒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一进去他鬼使神差的没去找李胜贤,而是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了下来,虽然才是下午,但是酒吧里已经坐了很多客人,陈然用目光来回搜寻李胜贤的身影,终于在吧台处看到了他,看见他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陈然是真的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会调酒,他就站在那那片灯红酒绿之中,一派清浅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让人看的挪不开眼,认真的样子就好像他在经营一件的工艺品,酒精在他的手里也好像少了一点强烈的意味。陈然看着他慢慢放松下来,有些感情不需要戳破,生活会帮你慢慢确定自己的心意。
陈然站起来,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朝胜贤慢慢走去,人群拥挤,但他的方向足够确定,所以一步一步走的那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