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艰辛二字实在不能明言其万一。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近十年的法国却是不平静,十年不断的战乱席卷了半个欧洲,而阎王打架,遭殃的永远都是小鬼。
乱世生存不易,对像她们这种失去父母庇护家中又无余钱的小女孩来说,其中艰辛更加不足为外人道也,尤其是带着个什么也学不会只爱哭的娇气妹妹。
也许是中外的理念不同。他们那时候没有卖身为奴的说法,为贵族阶层服务当个女佣或者**并不是多丢人的事,前提是当前者好好工作,当后者别广为人知。
阿德涅比起爱米琳来说更显得有良知一些,她从小只羡慕父母相濡以沫的爱情,认为能得到一个倾心爱慕自己的人,哪怕吃糠咽菜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爱米琳却更实际一些,她喜欢吃好的穿好的,希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每村子里有哪家的姑娘穿着漂亮的衣服被爱米琳看到了,她就会跑回家对着父母大哭大闹,一定要得到同样或者更漂亮的衣服才罢休,完全不顾家里并不宽裕,哪有闲钱购买几件华而不实的小孩子衣服。
所以爱米琳多数时候会在私下里对阿德涅抱怨,希望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没有钱还生这么多的孩子,都养不起。阿德涅总是很好性地劝慰她,给她讲故事,平复她的不满。
遇到德古拉,对阿德涅来说,是十年短短人生路上最大一次劫难,那一天,她失去了从小疼爱她的父母,不久,又失去了唯一会护着她的哥哥,而在她的身后,有着需要她保护和照顾的妹妹,她面对的,却是毫无人性可言对杀死一个孩子连眼睛都不会眨的德古拉。
德古拉为什么突然离开,她不知道,外面的战争与她无关。
她只知道,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怎么活下去。
死,其实很容易,死人是不需要吃饭穿衣的,但是活人需要,家里能吃的早已经吃得一干二净,两个可怜的小姑娘在一座再没有其他活人的寂静村庄里,怎么活得下去?离开成为唯一选择。
爱米琳仍然哭闹,因为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任何肉类食物了,因为她身上穿的白底蓝色碎花短裙脏了,因为她们需要徒步行走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到人烟,总之,她总是有理由哭泣的。
当过乞丐,偷过东西,做过女仆,阿德涅姐妹两个在乱世中挣扎求存,几次差点死掉,都奇迹般活了下来,最终,因生活所迫,她们不得不选择屈从现状,做了贵族的**。
双胞胎姐妹花的受欢迎程度一直居高不下,所以阿德涅与爱米琳倒自十七岁后过了三年吃穿不愁的幸福生活。当然,幸福的也许只有爱米琳一个,阿德涅对用姐妹俩同时用身体讨好一个四十多岁的恶心老男人其实并无好感,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她还真的不愿走这一步。
每天的歌舞升平,喝不完的酒,笑僵的脸,才20岁的她一颗心苍老得不成样子。阿德涅仍然选择活着的理由与爱米琳不一样。爱米琳喜欢现在的生活,认为只有活得体面才叫活着,在成为别人**前的生活都是白活了。而阿德涅却是为了赫拉斯,那个在十年前勇敢地保护着她们活下来的哥哥。
十年了,可是赫拉斯的脸没有一天在她脑海中褪色过,正是哥哥温暖的笑脸,支持着她一天天活下来,即使再艰难。
可是这种艰难不包括再与德古拉相逢,这个人是死神的代名词。
德古拉态度不卑不亢地与一群法国顶级贵族周旋,如果不是当年阿德涅对他印象实在太深,现在的他还真无法与当年冷血无情的杀手联系起来。
他的笑容是多么得体,举止是多么文雅,而他看向她的笑容,又是多么亲切,半点虚情假意都没有。
他认不得她了。在他残忍地杀了她三位亲人后,区区十年,他可以忘掉他所做过的一切,假装绅士地再次站到她的面前,装得人模狗样?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向脾气很好的阿德涅离奇地愤怒了,在她的理智被情感战胜的那一秒钟里,一直端在她手中装样子的葡萄酒一点没浪费全泼到了德古拉脸上。
一个小小的可有可无的**——虽然她们姐妹俩的存在的确带来不少乐趣,其重要性也是无法与一位举足轻重的伯爵相比,尤其是这位伯爵还很有钱。战争总是烧钱的,现在有钱的人能买枪买炮,就能赢得胜利。所以,德古拉是得罪不得的。
“啪”阿德涅白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座五指山。在那个恶心的男人做势再打第二下的时候,德古拉出手阻止了她。
她看着很眼熟。德古拉有着很好的记忆,但是长久活下去的人还是健忘一点好,所以对于不太重要的事,他很少愿意花心思记住的,但是这个女人看着好眼熟,而他确信他是真的不记得。
她对他的情绪,应该叫做仇恨吧?在他的食物眼中,他看多了这种情绪,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更倾向于品尝年龄幼小的食物,不需要一口全部吞下去,而是好生养着,让他们心甘情愿贡献一部分鲜血,各取所需,他得到他想要的,不会引起太多关注,而这些他的食物,可以更体面地活下去。
所以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新鲜啊,已经多久没有人这样看着他了,他都快忘了以前“快意恩仇”的感觉了。而有趣的东西,他德古拉一向喜欢。
“对待女士,要有礼貌,凯,你不绅士了。”
“哦,是我的错。我逾越了,伯爵先生,这个女人随你处置。”
阿德涅被带走的时候,无限眷恋地看了爱米琳一眼,她以为,她这回是死定了,她只想再看一眼她美丽的小妹。可是爱米琳却极力躲进人群里,不想被阿德涅看到。她怕她冲动的姐姐会连累到她。
阿德涅苦笑,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家还能有一个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