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面生的客人在雅间安顿下来以后,喝着茶水低声闲聊,等待“肤如凝滞”的尚丽姑娘。
“夏兄,没想到你对天下美人的了解如此详尽,佩服,佩服。”其中那一身青袍长发披肩个子较高的客人笑道。
他对面那人正在整理头巾,好像十分不习惯一样,听到这话面色一红低声道:“怀,怀兄弟不要取笑。”
这两人正是怀琅和夏砂二人。
醉仙阁处于商业区附近,巡城卫兵本就不少,而且这几日城中颇不宁静,城主府似乎加大了巡查力度。而且阁内本身就有不少护卫,俩人总不能硬生生从大门打进去然后去拷打卖家,最后决定以客人的身份进入,然后见机行事。
怀琅一身青袍,扮作寻花问柳的文人骚客,夏砂则用头巾将一头火红碎发包裹起来,一身劲装作武人打扮,面目也装扮了一番。根据二人的观察,虎溪城中出入花街柳巷的,这两种人最多。
虽然自认己方二人没露出什么马脚,但是毕竟在这等地方不得不小心,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用暗门机关探听消息,所以即便目前屋内没有其他人,他们俩的言谈举止还是比较谨慎。
两人正在随意谈笑,突然怀琅突然嚷道:“姑娘都哪儿去了?为何如此怠慢我等?”
夏砂也粗声粗气喊道:“莫不是欺老爷们没钱不成?”
话音刚落,一名小厮迈步进来弯腰赔笑道:“二位爷台息怒,姑娘们听说要招待的是两位相貌堂堂的客人,都喜不胜收,正在尽心梳妆打扮呐,小人再去催催。”
怀琅随手扔出块金元一挥衣袖不耐烦道:“快些去!”
小厮利落的接住金币喊:“谢大爷赏!”说完弯着腰退出了门。
二人抱怨了一会儿,又开始聊起来,话里话外对这醉仙阁十分不满,说在自己家的馆子里姑娘们早都围上来了,倒是对招待妇人口中的尚丽国女子十分期待。
怀琅伸手擦拭了一下桌面,和夏砂对视一眼都不禁微微一笑。
原来就在二人闲聊之时,怀琅忽然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悄然观察,发现屋内一侧墙壁处果然有人在悄悄窥视。他也不说破,这种地方,如果没有这种事情那才奇怪,最近虎溪城内不太平,自己二人本就是生客,遭到窥探是正常的,只要注意不要在言谈举止中露出破绽就可以了。
他察觉到有人探听时候,不动声色,在长袖的遮掩下蘸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了【隔墙有耳】四字,夏砂见后心中一凛,配合怀琅装起急色来。
隔墙窥探的正是胡影泉吩咐的那个护卫,他又侧耳听了半天,见怀夏二人开始不住讨论这尚丽国的女子皮肤能有多白嫩,就悄然离去。
“胡头儿,属下刚才查看了一番,这两位新客人没什么问题,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瘸鹰。”这护卫躬身低声对胡影泉报告情况。
虎溪人好赌,尤其盛行斗鹰。因为周边深山峭岭多,自古以来就有捕捉猛禽驯养然后关于笼中相斗赌博之习俗。人工饲养的猛禽偶尔会出现体型枯瘦斗志薄弱甚至瘸腿瞎眼等天然缺陷,久而久之,“瘸鹰”就成了虎溪骂人的替代词汇,大体可以理解为“脑残”“逗比”“傻X”等等。
这名护卫是虎溪本地人,见怀琅二人的言谈举止土里土气,向胡影泉报告时就习惯性称之为“瘸鹰”了。
胡影泉虽然不是虎溪土著,但是在此呆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听完点了点头又笑骂道:“你小子前日又他娘的去赌了吧,本月俸钱还在么?”
那人嬉皮笑脸说道:“咱们虎溪人饭可以不吃,鹰不能不赌。”
......
夏砂眼下十分尴尬,那领了赏的小厮离去后没多久,招待妇人就领着四个俏丽曼妙的女子回来了。人说丽女多情,说的正是尚丽国女子温柔娇痴。招待妇人命人布置好酒菜离去后,四位姑娘分着紫红黄绿色衣裙,不知是事先商量好了还是怎的,分成两拨各自围在怀夏二人身边。
尚丽国地处大陆最南端,周围净是崇山峻岭为天然屏障,中部倒是平坦开阔沃野千里,此国女子向来以体态娇小肤色雪嫩性格娇俏可爱著称。而且这四名女子还是在北境著名的风月场所醉仙阁中教养过的,更是把“柔情似水”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会这个黄衣姑娘在耳边巧笑嫣然说要给夏砂唱歌儿听,一会那个绿衣姑娘搂着胳臂缠着让她讲闯荡四方的英雄故事,只把夏砂羞的浑身滚烫,好在面部化过妆,看起来是个黄脸中年汉子,否则两位姑娘恐怕还要纳闷为何这位爷台闯荡多年肤色却与我们姐妹一般晶莹嫩白呢。
别说夏砂,其实怀琅此时也没好到哪里去,另外两名姑娘正围坐在他身边。
怀琅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虽然有过恋爱经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哥,但是哪儿经历过这阵仗啊?俩温柔可爱的漂亮小姑娘贴在身上,稀里糊涂就左手揽着小腰右手牵着小手起来了,而且这两个姑娘你之前根本不认识。尚丽国姑娘说话明显带有些许口音,但是完全能听懂,听起来绵软异常。
“这位公子是读书人呢。”红衣姑娘趴在他的膝上仰头笑意盈盈。
“公子身姿矫健,想来必是文武全才的。”另一位扶着怀琅的手臂揽着自己纤腰的紫衣姑娘靠在他的怀里手拿着酒杯柔声道:“公子尝尝我们醉仙阁独有的万紫沉鱼酿,听说酿酒师傅去池塘里洗手,鱼儿都醉倒了。”
如果这时候玩儿柳下惠那一套,那只会更加惹人惊疑,所以怀琅二人虽然尴尬异常,也只得若无其事。
这万紫沉鱼酿到底能不能沉鱼怀琅不知道,但确实香醇异常,入腹以后浑身飘飘然,口齿间更是香气萦绕,却不是那种浓厚刺鼻的人造香,反而给人一种身处山花丛中的感觉。他虽不是什么好酒之人,也接连举杯。
众人调笑饮酒之际,怀琅在不经意间询问了一下本层中包了染月以及怯羞红二个红牌姑娘的那名豪客豪客,众女只知此人姓孟名芝,无人知晓是哪家豪富子弟,他极少出门露面,只是日夜在房中饮酒作乐,已经如此两月有余。
姑娘们也只提供了这么多信息,其余的什么也没说,不知是此人真的如此神秘还是阁中有规矩不得随意透露客人情况,怀琅倒也没细问下去,免得令人生疑。
这时窗外不知哪层楼隐约传来歌声,仔细听听怀琅不由嘴角抽搐,竟然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用想也知道是凉太祖蒙傲天的大作了。
那名劝酒的紫衣姑娘见状微笑说:“公子可要听听曲儿么?”
怀琅想了想现在夜色未深,不便行动,消磨消磨时间也好,不然当下和两个貌美姑娘干坐着饮酒实在难熬,就点了点头。
那姑娘站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手,只见外面丝竹响起,八名彩衣舞姬鱼贯而入,一名身着红衣的俏丽女子手持红牙木板踱步走到厅前击板而歌:“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雪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歌声清润如玉,闻者只觉心脾间渗入一丝暖意,极为舒服。那八名舞姬随着歌声,举袖迎风,楚腰婉转,宛如纤纤弱柳,又似彩蝶翩飞。
一曲跳罢,席间众人不禁鼓掌喝彩,红衣歌女错步上前,分别向怀琅夏砂二人欠身行礼。
“公子,”紫衣姑娘笑道:“咱们楼中歌舞还过得去么?”
怀琅笑着点了点头,又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顺手掏出几枚金币撒在身前桌上。
“谢公子赏。”那红衣歌女再次行礼,却不上前,缓缓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