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寇心中畅快难言,那浑厚啸声,足足持续了半柱香,方才停歇了出来。
停了啸声,心情也已平复了下来,丁寇又看了一眼那地面,只见原有的两具“新鲜”尸体已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地黑灰,这幽谷内时时有阴风吹拂,三两息之后,那两尊黑甲人的骨灰便也与这满地尸骸的地界,完全融为一体,彻底消失不见了。
毁尸灭迹之后,丁寇哪里还有一点停留在这鬼地方的兴致。满地尸骸,阴风阵阵,丁寇纵是适应能力强大,却也不愿意在这般地界多呆片刻。
扫了一眼所在,谷中幽深,四周皆是绝壁,这般环境下,那山壁上连藤蔓都见不着一株。正好也被那些处理尸体之人,当做了一个绝佳的“尸坑”,换了一人落在这幽谷中,只怕是要绝望了。
在丁寇眼中,却是毫无阻碍。
“狸行!”
丁寇张口一吐,话音落时,这谷中便凭空生了一股淡青妖风,裹了丁寇身子,直接化作一道狸猫也似的形状,翻卷了出去。
这座荒山不大,却十足的荒凉,诸多凹陷处,皆被当做了上好的尸坑,而尸体堆积的多了,自生腐气、死气、恶气……时日一长,便将这山上的诸多生灵都熏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顽强的杂草,亦或是正嗜爱这般环境的毒草毒树。也便吸引来了诸多不干净的东西,毒虫、毒兽便不说了,还有一些晦暗区域,内里也不知藏着什么,不断传递出一股股危险之感。
处处是尸坑、乱坟,许多区域都升腾起了五颜六色的氤氲雾气,即便在赤日照射下,也是久久不散。丁寇虽已算踏上了修行之途,却也不敢去触碰这些一看便知诡异恐怖的雾气。
是以丁寇出了那尸谷,人在妖风之中,看了这座荒山上的凄凉恐怖景象之后,一时之间也不敢将自己的妖风按下,只得耗费元气维持着。
十数息后,妖风才顺利自山中出来,就在要彻底飞出荒山时。
“咦”
妖风之内,一声轻咦忽而响起。
丁寇按落了妖风,走了出来,看向自己面前。
此处乃是荒山出口,一条嶙峋扭曲大道,自那荒山深处,一路通向远处,外界的广阔之地。而在那大道旁,却并非是空无一物的,一座庙宇赫然坐落着。
这庙不大,单屋一座,墙皮剥落,杂草丛生,显是早已荒废了,丁寇站在庙外,一眼便自那半开的庙门缝隙中看到了内里端坐神台的神像样貌。
“这鬼地方,竟还有一座山神庙!”
丁寇吐出一句,又站在原地,脑海思索了一阵,沉吟一番,竟直接推开了庙门,入内去了。
庙内景象,破烂墙衣,灰尘满地,斑驳半倒神像,倒是与丁寇想象当中相差不多。在那殿中一侧,还有不少干草堆积,想来在初荒废时,也曾有人在此安身。毕竟一座无主荒废山神庙,对于诸多乞儿、饥民来说,确是极好的安身之地。至于最终又被放弃的原因,想来也是简单,只看这座荒山如此景象,便可推出了。
来回走了几圈,确认无甚不对之后,丁寇便停住了。暗道:“这地儿倒是个好栖身之所,如今仇人已除,也无甚急迫之事,不如先就在这儿休整一二,也好验证一下……”
丁寇心底闪了一念头,当即就有了决定。
站住片刻便动起手来,也不多做,只把那歪倒的庙门和神像扶正了,又草草的打扫了一番,便作罢了。将那些干草垄作一堆,直接便盘坐在了那上面。他在难民营中,也睡了不少时日的“杂草铺子”,如今睡庙中干草铺,也是一样的感受而已。
盘坐下来之后,丁寇解下背上布囊,目中现出一抹期待、兴奋之色,将那布囊摊开在了面前。
上面所有的物事,便显露在了丁寇的眼中。布匹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丁寇从那两甲人身上搜刮来的,而那两人的来历,丁寇心底已有了一点模糊猜测,不管如何,总归要远远强过丁寇在那难民营时见过的兽魔军将士。自他们二人身上搜刮来的,定然不会是寻常的物事。
带着一缕兴奋之色,丁寇开始细细的察看起了眼前的一样样东西。
丁寇最先看的,是那些瓷瓶器物。
瓷瓶一共七个,皆是丹药,只有三种,分别为生肌丹、辟谷丹、血精丹。
三种灵丹,丁寇认识其中两种,便是那生肌丹和辟谷丹。
这两种灵丹在那鳄龟原军需营中皆可以兑换,只是价格高昂的过分,少有拾珠人承受的起。不过两种灵丹之效,倒是当得起那高昂的价格。
生肌丹,顾名思义,此丹名为生肌,服用一粒,不论多种外伤,片刻便可焕发生机,肉眼复原。
辟谷丹,则更是简单,此灵丹炼制出来,便是为了那些初踏修行途之人,每一粒灵丹皆蕴了五谷之灵,吞服一粒,可使人数日乃至半月内,躯体运转无忧,不需其他吃食。
灵丹之后,丁寇又看其他,两把黑漆漆的魔刀,还有两枚通体血红的令牌,及一些杂物。两柄魔刀丁寇并不陌生了,在记忆中见过多次了,那丁府上下,正是身死在了这两柄魔刀之下。
丁寇探手,正要捉了其中一柄魔刀细细察看,却在动念时,体内蓦地涌来一股极其强烈的意念,让丁寇的动作如何都进行不下去了。
“喝”
丁寇之躯,蓦地颤抖起来,他的体内,几乎是本能的,在抗拒着那两柄魔刀。怨恨、恐惧、愤怒……这些熟悉的意念浮现在心头,好似在驱使着丁寇,将那两柄魔刀彻底的毁灭。尽管丁寇知晓那两柄魔刀,必定是威力不俗,可以让他一下子得到巨大的力量,但丁寇不论如何,那手就是落不下去。半响之后,丁寇面上现出一抹明悟之色,微微一叹,终是放弃了那捉刀的动作。
手掌一转,却是落在那两枚令牌上。
两枚令牌形制一样,皆半手掌大,通体血红,一面镌刻着一头无比狰狞恐怖的妖兽图形,另一面则印着不同的两个数字。一面令上刻着十三,一面则是十七。
随意翻看着两枚令牌,丁寇也知晓这两枚令牌应该是可以揭示那两黑甲人的身份,可惜的是,丁寇初来乍到,之前又都在那难民营中厮混,见识少的可怜,只凭借两枚令牌,依旧无法猜测出那两黑甲人真正的身份为何。他只知道,是夔国某位大人物的侍卫,那令牌上的数字,想来便是他们的编号了。
“呼”
放下令牌,丁寇吐出一口气息,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样物事上。
那是一本书册似的物事,薄薄的,约莫七八页左右,也不知是什么织物,非纸非布,一看便知难以损伤。
“法决!”
丁寇的脑海,几乎下意识的便闪过了这一念头。面上神色,难掩兴奋。
毫不迟疑的,再次探手过去,将那书册抄到手中,第一眼入目,便是书页之上,好似鲜血书写的三个大字。
“嗜血诀!”
这三字一入目,丁寇便心头一跳,脑海一幕画面自行便跳了出来。正是他拉拢了十几个拾珠人一起袭杀两黑甲人的那夜,初始动手,袭杀的很是顺利,将二人重伤,可是后来,那二人不知施展了什么灵诀,血气冲天之下,二人竟是奇迹般的完全复原了。
凶神降临也似,将那十几个拾珠人屠杀的干净,若非丁寇最后以“阴煞火雷阵”将二人炸死,只怕丁寇如今已是凄惨下场了。
“莫非这就是当时?”
丁寇心底的疑惑,很快就有了解答。他飞快的将那“嗜血诀”翻看完了,面上疑惑尽去,这嗜血诀果然就是当时二人所施展的那诡异而恐怖的灵诀。
只是翻看完了,丁寇面上却是一半喜悦一半愁,很是纠结,原来他手中这书册,只是半册而已,只记载了一半的“嗜血诀”,若无剩下的法决,完全修炼不得。
“这嗜血诀非寻常货色,属魔道灵诀,一旦学会了,在关键时刻施展出来,耗去全身一半精血,不但可换来体内元气暴涨一倍,伤势痊愈,还能唤出一幅血铠来,立时战力就可暴涨。我若得了,立时便可多一依仗在身,可惜……”
丁寇的“叹息”未完全发出,突兀的,他脑海一震,正浑噩时,两股杂乱的记忆信息涌上来,直入了丁寇心神。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丁寇头颅昏昏,闭了双目,差些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寇的眼皮又动,蓦地掀了开来,一抹锐利之极的精光闪烁而过,伴随着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抹浓浓的喜色。手掌一握紧,丁寇看向那半册“嗜血诀”的目光,竟是一点遗憾之色都没有了。就在他的脑海之中,另外半册嗜血诀的法决,赫然已是真实记忆般,不断的流转着。
“原来如此,这竟是真的,那岂不是说……”
丁寇话音未落,心底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立刻有所察觉,头颅一抬,借助那破烂窗户的缝隙,他的目中立时映照出了外面夜空中的景象。
一轮血月,缓缓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