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医院里的走廊灯光昼亮,来来往往的人比白天少了很多,偶尔从各个房间里传来各种声响,医院的夜晚注定是不可能安静,值夜的护士站里依旧忙碌。
孙爸爸的病房里,灯光调暗了,孙爸爸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静静的思考着什么,孙妈妈坐在旁边握着老伴的手,她衣着素净清雅,神态平静,从已经添了皱纹的脸上能看出年轻时也是美丽灵动之人。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守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情缱绻痛彻心扉生死不渝的爱情也不过如此吧。二老相执之手,风雨共度三十多载,这一生他们谁也无瑕去想这些浪漫美好的诗句,此刻彼此思虑的是怎么能把对方照顾得更周全。
孙父慢慢的从思绪回到现实,他刚才脑子捋过很多很多的往事,原来这度过的六十来年真能像放电影那样在脑子里一幕幕鲜明的出现,那刚刚迎娶进门明眸善睐柔情绰态的娇美新娘现如今已也是两鬓微白,岁月在眼角也暗藏纵横,是本是小家碧玉之态已沉淀为从容优雅举止自若的妇人。孙父反握住孙妻子的手,他并不知道之前妻子已是知晓他的病情,今天早上说开后,发现妻子很淡定的面对他倒是很讶异,当所有的人都离开后,妻子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守着他,那么之前的淡定也是怕失态,怕他担心吧。
“老伴,对不起,拖累你啦!”孙父想了半天词穷,面对这一生的爱人,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表达内心的愧疚,这一辈子跟着他享福的事当然是非常的少,整个家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免不了她去操持,为了他的理想更是让她只懂得勤俭持家。
孙母低头,忍着泪,低言:“你这老头,说这个做什么?夫妻本该这样,跟着你也没委屈过我呀。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好!”
孙父知道自己的妻子永远是这样子以他为天,心里涌起无限暖流,他稍稍坐了起来,轻声说:“这一辈子跟着我确实是委屈你了!想你当年的大小姐,下嫁到我这样的贫苦人家,从嫁进来就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家务,一边还要上班带小孩,一边是一家老小要照料,我是真心疼,没想这么快就过了三十多年了。我心里愧疚哪!”
孙母安慰着孙父,劝他安心休息,别想太多了,可孙父强拉着她的手说:“今晚有些事我必须跟你好好说说,也许这些事现在说早了点,但为了我一生的心血,为了这个工厂,我得跟你交交底。”
夫妻二人切切细语彻夜深谈。
夜已深,孙家附近整片居民区四周寂静,偶尔有些夜归的小子们,摩托声经过,引起守夜的狗狗吠叫,孙世修的房间彻夜通亮,夫妻二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大眼瞪着小眼,吴晶晶很少对孙世修这么急红眼,她一向都在孙世修面前做个贤慧懂事的妻子。今晚从吃饭开始她就一直在跟孙世修较劲。
“你可不可以在这个时间闹这个?我很困了,你想闹就自己闹吧,我反正得睡了!”孙世修早就躺在了上床上,被吴晶晶揪起了几次,没想到这女人的劲还真大,平时看着温柔软弱的。
吴晶晶蹭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孙世修说:“你敢睡试试,今天这个事你要不给我表个态我肯定不会让你睡的。平时我什么事都惯着你,你别想永远都这样!”
孙世修被她的模样也是吓到,自己也坐起了身子,他瞪着眼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妻子,沉着声说:“你有病啊!你还有完没完了,大晚上的,你就不能收敛些?吵醒了孩子们你就觉得爽了对不对?”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你爸最有病!”吵红了眼的吴晶晶出语惊人。
孙世修整个人站了起来伸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吴晶晶站得直直的红着眼看着他,从嘴里一句一字地说:“你打,你打上来啊!你有种!”
孙世修瞪了半天的眼,放下举起的手,摔坐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说:“为了你家建房子,你还真能换成另一个人?这些话你也说得出来,我爸的病你也能拿出来说?你难道就不为爸的病难过吗?”
“我难过啊,你们给我机会了吗?所有的事我都是最后一个人知道的!你们把我当家人了吗?我家建房子怎么了?我嫁到你家里来,得你家什么好处了?我们家跟你家借点钱,有什么大不了的,亲家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何况是建房子的大事。”吴晶晶坐在床边,哭得呜呜咽咽,啜泣得十分委屈。
孙世修虽然被刚才的吴晶晶给吓到了,但这会看到妻子这样子委屈的哭倒也心疼不止,只好坐到她的身边说:“你爸说的数字不是太大了嘛,咱们家一向就不是特别有钱的人家,一下子上哪去拿这么多的钱,再说爸还要治病,哪有不管爸治病,先给你娘家建房子的道理,说出去也不是个事。你知道我手上没钱,我爸说给凑个十万块,也不是小钱了,如果接下来爸要上省医治病,这钱可能也拿不出来了。你就先省下这个心吧!”
吴晶晶听到孙世修这么说,止住了哭声,抬眼看着孙世修说:“你傻啊!你以为爸没钱,爸有的是钱!只是你这个傻子哪里知道这钱在哪里,你每天就只会睡觉,玩牌,别的你还能干点啥?”
“咱爸有钱?你开什么玩笑,你娘家要建房子,你想钱想疯了?就知道数落我!”孙世修一听又没劲了起来,一个晚上就绕着这钱钱钱的,说了快半夜了。
“所以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如果哪天真的是让人什么都掏光了,你也是蒙在鼓里,怪不得你爸这么不待见你,你呀!”吴晶晶把手指点头孙世修的脑袋,狠狠的一指,本来就困的孙世修顺势就倒下了。
孙世修打了个哈欠,他摆摆手说:“睡吧,睡吧,别醒着做梦了,白天忙了一天了,晚上还不让睡,困死了!”
吴晶晶,扒下身子,倒在他的身上,扭了扭说:“你真不想知道你爸的钱在哪里?真的没兴趣?”
孙世修想,他是父亲的儿子,从小就在父亲的身边,这个家庭怎么样他还能不清楚,父亲从来都不是有钱的主,除了那个破工厂,还是那个破工厂,所有的钱都买了那些破烂机械去了,再说父亲从来挣的也是辛苦钱,就算是所有钱都存起来也没多少,现在这样的日子,比上不足,不下有余,挺可以的了,吃也不欠,穿也不缺,这房子住着也挺好,想那么多钱的事干什么。
“没兴趣知道,现在只想怎么好好把爸的病治好才行!”孙世修心里还是觉得父亲的这个病确实是个大事。
说到这里,没曾想他被吴晶晶一脚给踹下了床,摔得眼冒金星,半天在地上起不来,却见吴晶晶坐正了身子,指着他说:“反正我告诉你,你爸病的事你得给我打着点精神,要是送到省医去,谁去你都不要去,你给我好好守着工厂,趁这个机会把工厂得紧紧的拽在你的手心里!”
孙世修恼怒地说:“你有病快去治吧你!真是疯了你!”
两人大半夜还在房里持续吵闹。
孙致远从卫生间出来后,一直站在父母的门口,他本无意偷听,只是听到母亲呜呜咽咽的哭声,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却听到了母亲平时不曾表露出来的事情,原来大人的世界真的好难懂。更让他意外的是,一转身看到了苏蕾蕾古灵精怪的样子,站在他身后,两个人都猫手猫脚的对彼此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猫手猫脚的返回彼此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