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米尔卡斯的回归

第二天早上，阿癸回到议事厅吃早饭，发现自己的碟子里忘了倒醋了，“夏薇，帮我倒点醋。”说着把碟子拿在手上向厨房方向伸。有人走来给她倒上醋，一直倒一直倒，醋很快从碟子里流出来，顺着阿癸的手臂滑下去，让阿癸一激灵。阿癸看着地毯上大大小小的深色印记，像谁重重砸在地上的眼泪。伯特缓缓扶正醋瓶子，“克里斯汀已经死了，赶快回到没有她的此时此刻吧。”空气里那些活跃的醋分子不合时宜地涌进没给人的鼻腔，眼睛干干的，却有了想哭的错觉。阿癸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好仓皇地笑了一下，埋头吃饭，所有东西都在那一霎那变咸了。艾布特端坐，“伯特私自开办实验室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该实验室又国王直接授权，经过监察厅批准，因此并无违规。伯特的三将军继任人的席位恢复。”伯特一脸平静地点点头。“现在请大家在这份报告上签字。”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传下去，最后到了阿癸手里，阿癸反而犹豫了。当初在伯特席位被撤销时，他之所以痛快地签字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能力维持住局势。但现在，她反而感到恐惧，因为自己的这一笔落下，伯特手中就会握有与自己接近的兵力，再加上那间不明用途的实验室和这几年伯特发展起来的惊人人脉关系，谁笑看风起云涌就很难说了。“我可能和你日后会有不可避免的博弈，但我绝对会和你一致对外。”伯特小声地对阿癸说。阿癸知道自己无论思考多久都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手起笔落，阿癸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伯特对视着笑了一下，好像共历风雨的夫妻一样，眼睛里盛满了对对方的信任和鼓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阿癸起身看了看窗外，感觉有一道目光牢牢地锁在了自己的身上，像背后一根深入骨髓的芒刺。阿癸知道那是米尔卡斯空洞眼眸里闪现的没有交点的目光，偏偏尽数落在自己身上。她转身一看，米尔卡斯冷冷地说：“上官妙林是我的亲生女儿。”阿癸一直认为他对自己亦师亦父，自从上官妙林来到之后，阿癸才清晰地意识到时间并不能取代血缘，有些东西一旦存在就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她的野心太大了，不是现在，也会在其他时候被铲除的。她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不懂得藏锋，这是我没有从老师那里学习到而从伯特学会的。”米尔卡斯眼里的冷酷被一种古怪的平静所取代，“这里野心最大的，是你和伯特了。”“老师不是从我们小时候就知道了么，并且你默许了，甚至还是支持的。因为，你知道只有我和伯特有这个能力，这是我们的王纪。”米尔卡斯似乎很劳累，“所以，我知道妙林一定会被牺牲。”“老师，历史前进的车轮总是沾满了鲜血的。”米尔卡斯点点头：“我本来想给她多一些父爱，收敛起她的野心，但是我似乎太高估一个父亲的能力了。你，是我现在唯一的牵挂了。”阿癸往窗口走去，春天已经真正地来到了，万物都开始以一种放肆的姿态滋长。明天就要回十将军府了，看起来这场战争没有立马横刀的血腥惨烈，但是却完美地完成了一次权力洗牌，阿癸知道借此想要开始自己政治舞台表演的绝不是少数。这也许是掌权者的集体性悲哀，人们往往因觊觎他手中的权力而把他视为一个象征符号而不是一个充满血与肉的个体。阿癸想做的并不只是一个代号，更多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很难，也很有挑战。阿癸看见楼下有一辆黑色的军区医院的车疾驰而过，她知道那车里装的是上官妙林和克里斯汀的尸体，现在要去火化掉。因为两个人都犯了各自委员会的重罪，连悼念仪式都不准有。想到这里阿癸不禁摸了摸胸口的两朵白花，粗心的人们都以为是衣服上的装饰，只有伯特在接阿癸离开医院时发现这是后来可以缝在衣服上的，“不应该有任何关于她们两个的悼念形式。”“我并不是悼念他们，只是提醒我自己不要忘掉她们。发展总伴随着牺牲，历史记不住她们，所以我以十将军之名记住她们。”的确，当人的肉体失去活力，爱恨也仿佛失去了载体，慢慢淡化了，最后变成了他人头脑中一个支离破碎的光影。越想看清越是模糊。米尔卡斯走到她的旁边，弯下腰揽住她的肩膀，“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可是我的心好冷，感觉像是被冬天的大雪掩埋起来了。成为我生命里的阳光吧。”阿癸笑了一下，看着自己在窗子上的倒影，“你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急转还真是让我诚惶诚恐呢，之前架空我的权力，现在又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我身上，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呢，还是都不是？”米尔卡斯的呼吸停滞了一下，“我以为你能理解我对妙林那种急于补偿的情感，毕竟我在你来了之后，为了培养你，一直把她寄放在朋友家。”阿癸转身，直直地注视着米尔卡斯：“好了，我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事情了，你说我残酷也好，说我冷酷也罢，我不希望妙林再出现在我们交错的世界了。”阿癸皱了一下眉，“我只希望你不要为了家人把我当成一个外人。”米尔卡斯局促地笑了一下，“我也没有其他家人了，我自己是个孤儿，妙林的妈妈难产死了，妙林是我唯一的血亲，所以我之前才会那么不理智。”“算了，她的确是个有能力的女人。”米尔卡斯急急地补充，“我唯一的家人，就是阿癸你了。”山迪在楼下喊大家收拾东西会将军府了，阿癸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忍不住去了克里斯汀房间，她看见她留在浴室的化妆包有一个突起的尖角，打开一看，居然是自己苦苦的那个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