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不必担心,慧修仪没事,有事的是你。”祁彧声音又柔和了几分,而后转头看向在跪在地上的几人,声音却瞬间转冷,“皇后先起来,大修的事稍后再议,苏玉海要跪滚到外面去跪。”
苏玉海不敢起身,跪着往门外退。
孙皇后则扶着身后-宫女的手站起身,脸色极为难看,今天她本是以看戏的心态来的撷芳斋,却没想到她才是被耍的那只猴,牵出的这个后-宫贪腐案,慧修仪都知道,可她却事先不知半点情,想来一个失察之罪是逃不掉的了,慧修仪,都是你这个蠢货造的!
目光落在瘫坐在地的慧修仪身上,孙皇后恨得扒了她的皮,可皇上还在,她就是再恨也只能忍着。
“修仪娘娘,你怎么坐在地上?”床上,于瑾瑢再看清楚屋里的一圈儿人后,终于找到了一脸的惨白慧修仪,撑着身子又要起来,“皇上,嫔妾身份低微,修仪娘娘同嫔妾一道落水,修仪娘娘都没躺着,嫔妾怎么能躺着呢?”
“爱妃安心躺着吧,”祁彧又将于瑾瑢按了回去,转头看了一眼慧修仪,“她那是做贼心虚,爱妃纯善,这等丑陋毒妇怎能与你相较。”
祁彧这话一出,算是彻底定了慧修仪的罪,屋内众人目光各异的看了那慧修仪一眼,都不觉离她远了一步。
而这话也彻底的打破了慧修仪心底的防线,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已无法挽回的未来,还是什么其它的,全身都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而四周的一片冷漠目光,更是让她有种再次溺水的无助感觉。
然而,此时此刻,更让慧修仪的伤心的还不是这些,与其说她后悔陷害祯容华,还不如说她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决绝而感到心灰意冷,丑陋毒妇,丑陋毒妇,他竟说她是丑陋毒妇,她为了他付出了所有,她的身她的心,到头来却只换来他的一句丑陋毒妇。
宫里向来都是只看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是她太过天真,那些两人曾经相处时温柔小意,那些她曾以为很甜蜜的话语,现在看来都不过是讽刺,讽刺!
于瑾瑢知道后-宫很冷漠,她也很想将自己强装得很冷漠,然后利用此时对她有利的形势,置陷害她的慧修仪于死地。
所以,在听到祁彧的话后,她没有故作善良,也没有装得无知,先是惊得愣了一下,然后才一副突然恍然的模样,看着慧修仪的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可是,当她看到慧修仪那溢满全身的绝望时,却又对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却生出了一丝于心不忍,穿越而来的她既不是小白花白骨精也不愿去做毒牡丹,一直努力的让自己躲在争端之外,可终究身在局中,有些争端还是躲不掉。
咬着唇,于瑾瑢将头转开,不愿再看。
这一番不期然的感情流露,没有逃过祁彧的视线,要说之前他对于瑾瑢还是有所保留,那么此时,他的那一点点怀疑都化作心中柔情与赞叹。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世上有些事就是那么的奇怪。
慧修仪最后被夺了封号和位分,以善妒恶毒、残害宫嫔的罪名打入冷宫,这个惩罚在宫里众人看来是有些重了,毕竟受害者祯容华并无性命之忧;虽然,众人没敢深猜,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因素影响慧修仪得如此结局,但就这样,也足够看明白这祯容华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待众人结束撷芳斋之旅回宫的时候,已快到正午,太阳大得吓人,都没怎么做停留,就领着各自的宫人脚步匆匆回去了。
从鱼泉宫回永乐宫需要穿过御花园,林淑妃却没像其他人那样匆忙,倒是悠闲,在走上一座石拱桥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往不远处的那一片清凉的翠绿望去,目光悠远。
石拱桥上并无高大树木遮蔽,火辣的太阳晒得人头顶发烫,玉砌见自家主子看得入神,正想要提醒一句时,就听见林淑妃轻声的说道:“今年清荷池的荷花开得真好,只是可惜了那一番美景。”
玉砌听得云里雾里,还以为主子在感叹那被废的慧修仪,便说道:“娘娘,那慧修仪也是咎由自取,你不必为她伤怀。”
“本宫怎会为一介被贬的罪妃伤怀,”林淑妃回过头,挑了挑眉,“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儿的事,怕是有得皇后操心了。”
“娘娘是指那贪墨案?”玉砌恍然,这是孙皇后接手宫务来的第一件大事,没想到却是被做糟了,此番只怕孙皇后在皇上面前要失不少的脸面。
想到这里,玉砌脸上又不由露出一丝不屑,若是由自家主子主持那场大修,又怎会如孙皇后那般出现那等纰漏,自家主子也就是运气差点,否则这皇后之位怎会轮到孙氏来当。
“唉,皇后姐姐也是倒霉,”林淑妃拿帕子掩了嘴角轻笑出声,“才接手宫务就出现这样的破事儿,还被那慧修仪……不,方宛勤明目张胆的利用来陷害祯容华,只怕她做梦也想握紧的凤印此次也握不稳当啰!”
“娘娘,您的意思是……”玉砌心头一跳。
“不要胡思乱想!”林淑妃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提着裙子往石拱桥下走去,“这淌浑水我永乐宫可不能趟,你回去后约束好底下的人,不得乱嚼舌根子胡说八道。”说罢,她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本宫自是不会与皇后相争,但总有人坐不住,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便是了。”
祯容华落水的事件算是尘埃落定了,但因这个事件牵扯出的后-宫贪腐案却是在持续发酵中,听说出了撷芳斋,皇上便直接去凤仪宫将孙皇后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然后命孙皇后戴罪立功,清查这个贪腐案。
孙皇后立功心切,自是铆足了劲儿,而苏玉海也是如此,他还要把自己给摘出来,本来自己就一个子儿没捞,怎会帮底下的人背黑锅,于是孙皇后开口一问,他便竹筒倒豆子的把他知道的全抖落了个干净,只求能保自己一条小命。
连着几天,清查这事儿在后-宫里是闹得轰轰烈烈,殿中省一会儿这个总管被抓了、一会儿那个少监又被绑了,甚至还有几个嫔妃也牵扯到了其中,终于将正在礼佛的宁太后也惊动了,于是,宁太后她老人家将孙皇后提溜到寿康宫又是一顿好训。
训后,宁太后她老人家又放出话来说,本朝后-宫出现如此恶劣的贪腐事件,皇后管理不善是要负全责的,虽然她老人家已不管宫务多年,但皇后实在无能,她老人家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替皇上好好调-教调-教皇后了。
这话一出,后-宫谁还不明白这是什么信号,礼佛的太后要出山了,连当初林淑妃掌管宫务时都没出山的太后,在皇后犯了错之后居然要重新出山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于瑾瑢刚喝了药,正皱着脸在漱口,淡定的听完后,她含了一颗果脯在嘴里之后,才对雪芝说道:“你说这会不会与我落水之事有关?”
“小主为什么这样说?”雪芝怔了下,反问一句。
“你看,”于瑾瑢理了理身后的垫子,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连皇后都不知道的清荷池游廊栏杆没换的事,慧修仪怎么会那么巧就知道,还知道哪一截栏杆最为不承力,这会不会是就是有人故意在利用慧修仪的嫉妒心,然后通过后-宫中的争斗而不经意的牵出这场贪腐案。”
“啊?”雪芝眼睛不由睁大,“不会吧,小主,您是不是想多了,您之前与慧修仪并没有矛盾,难道有人能未卜先知的知道慧修仪要害您?”
“落水的不一定非是我,也有可能是我倒霉赶上了呢?”于瑾瑢高深莫测看向雪芝,“反正这件事应该不简单,可能是有人不希望皇后的位置坐得太稳固了。”